苗奇把这个名字在最合适的时候吐出来了,他看到了王局脸色陡然一变,阴下来了,不过马上一变又换回了笑脸,在这个时候,把心里的私怨放在第一位,有失这位局长的身份了,他笑了笑,笑着手指点点苗奇,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王局,这事没来及详细汇报是我的过错,他们乡里丢了几头牛,这小子疯劲上来了,非要带着乡警把失牛找回来……一找二找,一直找到李宏观这儿,后来他们处处碰壁,我都放弃了,谁知道这家伙运气真好,居然找到了。”苗奇副局圆着场。
“好事啊,这么大个单位,还真需要几个能干的人。抓到这个主谋,铁拳行动增色不少啊。”王少峰局长笑着道,似乎根本没有介意。
如果他给领导的脸上、单位的荣誉榜上锦上添花来了,领导当然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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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指向上午十一时。
海南,据省会270公里,一个叫洛基的小镇,准确的位置距离镇上还有十公里,在处处茂林修竹的包围中,隐约地能看到一辆国产的小面包车。
又一声清脆、悦耳的唳声响起,李逸风伸出脖子看时,恰恰一堆鸟屎从来而降,腮帮子上打了个正着,他苦着脸拔拉下来,要发句牢骚,不料被余罪瞪了一眼,不敢吭声了。
“别郁闷,这地方的鸟粪都比大城市的蔬菜干净。”董韶军小声道着。一旁马秋林也赞叹了句:“好地方啊,我都想在这儿养老了。”
这话很有共鸣,自从两天前到这儿,都被当地的奇景惊呆了,环境好得令人发指,除了几条可数的公路,几乎全是山林绿地,到处都是茂林修竹,偶而能看到像小山包一样的绿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几屋楼高的大榕树,树冠宽阔婆娑,让这些喧嚣都市来的警察,观之惊叹不已,赏之心旷神怡。这还不算最奇的,到了黄昏时分,漫天的白鹭排着人字形飞回到栖息的榕树,把这个奇景迭出的地方又变得壮观无比。
对了,这一带就叫“白鹭天堂”。是余罪一行查到与李宏观相恋的第一个女人谢晚霞的归宿,她在离开阳原牧场之后到去世之前,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事情其实相当简单,在询问的广西传销案涉案人员时,这些已经走到正道的人员还能记得起李宏观这位营销经理,他曾经数次到过海南;在五原省农校,翻阅了当年的招生档案,谢晚霞母亲的祖籍就在海南,是以从军家属的身份落户到西山省的;这一切又和李宏观身边的那些女人联系到一起,海景、椰子、贝壳,都能证明这个作奸犯科的人,在他的骨子里,这里恐怕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查找非常顺利,谢晚霞生前所在的红田农场,有人一眼就认出李宏观的照片,让余罪瞠目结舌的是,农场这些朴实的人极力证明,他就是谢晚霞的老公,结婚证肯定没办,不过他们的证婚人居然还健在,而且这个遍寻不着的嫌疑人,在这里断断续续生活了长达十年。
换句话说,这里才是他的家。他在这里叫:黎大隐。
大隐,简直他妈的是对警察的嘲弄,余罪看到这个名字时,对比跑了那么多冤枉路,有点哭笑不得。
“你说的对,一切确实很简单,我们在处心积虑找他,而他并没有处心积虑去躲藏。真相往往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呀,谢晚霞的户籍资料我一看死亡,当时就略过了。”马秋林自嘲地道,眼睛盯着竹林后的房舍,从那个角度,能看到农场全貌。
“他一直就在逃避世俗,可又想得到世俗的认可,文化人的通病。”余罪道。
“你是指,他在谢晚霞去世后,回五原大干一场那事?”董韶军问。
“一般没钱要讲宏图大志,有钱了才讲清心寡欲,那,就像生活在这地方。对不对呀,所长。”李逸风道,跟着马老,感染了点分析的毛病。
“对,这家伙穷惯了,也穷怕了,所以才有了这种近乎变态的作案手法……”
“注意,目标来了。”
瞬间噤声,车门缓开,李逸风、李呆、李拴羊,这三乡警像狗儿一样,爬下车,撅着屁股钻进林子里了,余罪下车,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董韶军和马秋林守在车里,在他们看来,这是个不具威胁性的嫌疑人。
看到了,嫌疑人并不像照片上那么风流倜傥,而是一头花白头发,估计是这地方没有局油的缘故,穿着一身工作服,肩膀上扛着一张锹,像是要下地干活。
再近点,余罪看到了一张眉清目秀,并没有许多苍桑的脸,也许是保养得体的缘故,这张脸稍加装饰,可能把年龄往下缩,缩上五岁、十岁、甚至更年轻一点都有可能,丝毫不用怀疑,如果不是特殊的境遇,这家伙和现在坐在办公室里的什么砖家叫兽会是同一类人。
表面上道貌岸子,内里却是男盗女娼,知道快犯事,又回清心寡欲来了。
人才呐,他妈的让我们兜了这么大圈子,余罪笑着喊了句:“黎大隐。”
“哎……咦?”对方一愣,怔住了,他的面前看到了从树后走出来的一位小年轻人,不过他马上省得口音了,扔下铁锹,掉头就跑。
嗖地一声,一个绳套子飞出来了,套住了刚掉头的黎大隐,他一挣扎,套在腰部的绳索一拉紧,光声给拽地上了,然后两个飞掠出来的人影,一左一右,直扑上来。
这种人难找,可不难抓,反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哈哈,逮住你了。老子立功了。”李逸风乐歪了。
“还我们村的牛。”李呆火大了,叭叭就是两个耳光。
“别打别打,这尼马重要嫌疑人,能换奖金呢。”李逸风乐颠颠地道。
“先揍一顿,他妈滴,因为你,我们年都没过上。”李拴羊踹了两脚。
此时才响起了警服声,地方的支援的民警来了,余罪赶紧拦住了乡警,这警容警纪实在差劲。
几人胡乱地给嫌疑人擦了擦脸,装模作样的带上了车,铐上了铐,打着手摸,边往回传边支应着地方民警,生怕出什么意外,警车带着这辆远道而来的同行,先行上路了。
三分钟,二队技侦回传的信息,指模对上号了,就是李宏观。
马秋林笑了,长舒了一气。董韶军笑了,踌蹰满志地笑了。李逸风和众乡警都笑了,此行终于圆满了,只有余罪还在贱贱地笑着,回头问着嫌疑人道着:“黎大隐,你不会否认你就是李宏观吧?咱们神交已久啊,我可找了你好多天了。”
“为什么要否认?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后座的嫌疑人意外地开口了,以一种怀疑、审视的眼光看着众警,似乎很不入眼,他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这儿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生活过十年以上了。”
“我们不但找到你,还把你的几个小老婆全部找到了。嘎嘎。”李呆嗤笑道。
“无耻。”嫌疑人骂了句,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嫌疑人一样。
“不信是吧,朔州的雪莲、长安的梁菲、四川的丽丽,还有在阳原的老婆喜梅,哎我说大隐,得叫您老大淫呐,淫.荡的淫,同时在这么多女人之间周旋,可比和警察周旋难多了,这点兄弟们得请教请教你啊。”李逸风荤素不忌地道,惹得董韶军一阵好笑。
却不料嫌疑人表现相当意外,他像看到世风日下一样鄙视道:“下流。”
嘿,我他妈的,俩乡警捋着袖子就要开揍,余罪制止了,一回头瞪着眼,威风凛凛地训着:“你们俩个草包,不要这样和李先生说话,他虽然是嫌疑人,可在学术上,他是有成就的人;在感情上,他是个很负责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曾经的恋人。”
傻了,李逸风严重怀疑所长变态了。李呆惊住了,所长神经质又发作了。
可也奇了,嫌疑人看余罪的表情却缓和了,那目光是如此的幽怨,那表情是如此地羞赧,就差来一句:基友呐!知淫呐!
董韶军从镜中看到了后面,他压抑着要笑的冲动,他知道余罪已经成功地和变态思想接轨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嫌疑人道,看来这个心结很深。
“我刚才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是因为你的责任心,因为你的痴情,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在这个谢晚霞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找到你。其实你根本没有躲避,是吗?”余罪笑着道,是一种平和的笑容,就像遇到了老友,他看戴着手铐的嫌疑人,又补充道着:“对不起,我很欣赏你,不过我是警察,必须这样对待你………对了,顺便提一句,我们是西山省厅直属的行动组,在全省,有数千警察在寻找你的下落。”
和变态人说话,只能是变态的思维。别说你同情,他们自视甚高,同情是侮辱他们;也别贬低他们,否则他们会视你为仇。这些话无疑在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
你是相当重要滴,上面很重视你!
果然,嫌疑人意外地笑了笑,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似乎对于余罪的回答非常满意,而且还坦然地享受上戴着手铐的境遇了。
“对了,李先生,我还想问句话,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告诉我?”余罪客气地问。
“什么话?那配方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李宏观先打预防针。
“不,那玩意太高深了,我可学不会……我是说,翼城那拔人到底和您什么关系?我就觉得他们都是一身铜臭的奸商,您不应该和他们同流合污啊……比如,那个什么贺名贵。”余罪问。
“噢,以前直销的总裁。”李宏观随意地道。
“就是广西您入狱那次?”余罪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一干警察都惊得心跳加速。
“对,出事后他就卷钱跑了。那帮笨警察抓不到主谋,拉我抵罪了。”
“那后来……你们怎么又到一起了?”
“噢,后来我也没门路,只能搞兽药了,他知道我以前的专业,又找到我了,就一起商量着搞这个生意了。”
“那在广西犯事的时候,您为什么没交待出他来,而现在却告诉我呢?”
“说了,那时候他不叫贺名贵,用了个假身份,警察查不着,回头就收拾我,硬赖我是带头的……你们警察的体制有严重的问题啊,太野蛮、太低级、太粗俗了,全国从南到北,都是用拳头脚丫子说话。刚才谁打我来着,你得道歉啊……”
“行行,回头让他们写检查……李先生,体制问题咱们随后讨论,这几个人,您认识吗?”
嫌疑人说得轻描淡写,余罪心里一阵狂喜,其他人都战战噤噤不敢吭声了,只盼着嫌疑人一直这么变态,好把那些蹊跷的案情,都抖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