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第151章 玉盘(1 / 2)

娇将为后 沐心初 3774 字 5天前

朗日当空的上午,举城挂彩。宽阔的朱雀大街比往常更加俨然肃穆,它的尽头是权贵济济的皇宫。

从清晨大开宫门的那一瞬起,万千世界好似被顷刻唤醒,人声如沸,鼎钟长鸣。

一声凤啼划破长空,灵鸟健美的羽翼在高处升腾,一路自南宣门北上纵深,穿过宫廷的心脏地带。

庆和殿外支起了高台,俯瞰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的一块圆形地面由最名贵的碧玉铺砌而成,宛若一个大玉盘,似与天上的骄日、亦或是晴夜的满月相呼应。那玉盘是专为皇家庆典时贵族献舞或是比试而建,若非要典,无人能够踏足。

话说回来,夏日南疆暴民涌入皇宫,虽然集结在庆和殿前发动暴乱,但对这块碧玉铺砌的地面,竟也没有一个人敢踏上去。这不禁让人暗生感慨:那究竟是出于惧怕还是敬畏是对皇帝,还是对天地

玉盘周围空旷无人,贵族与功臣的座位在后方将其围成一个扇形,密密麻麻铺洒到远处。

从破晓开始,便有贵族臣僚鱼贯进宫,揖礼入座。

邹准在左前方入席的时候,权贵朝臣已经来了一大半。

又过了不多久,广场席位坐满,只剩下左、中、右三边最前面的御座仍旧空着。

“今日慕将军与程氏在玉盘比武,那一左一右的空位便是为二位预备的,”身旁的阁僚将从内务府打听来的消息你一嘴我一嘴说解着,“现在二位正在随殿更衣。”

邹准微笑点头,看这些阁僚们一个个饶有兴致翘首以盼的样子,心中暗叹:这些家伙都是冲着看女人打架来的。

虽说异国的大将军之女自然是百闻不得一见,真正令人们感兴趣的还是慕如烟。

十五岁便在北境苦寒之地领兵击退强敌,近来的几次胜仗更是令她声名大噪,与她绝美的容颜形成的是何等的反差。更不用说她的高贵身份,以及二十芳龄便就任大将军位,又迅速地失去权柄。

事先鲜有人料到她竟会接下比武帖,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的登场无疑令世人振奋。是以凡是有点权力资格参加太子寿辰庆典的人,不论官位大小,都挤破了头想前来一睹芳姿。那些实在没门路挤进宫里来的人,莫不是在外头心思浮动,只等着从宫里传来今日比武盛况的一星半点消息。

邹准看向扇形最前端左、中、右的三个空位,相距不远不近,是广场上离玉盘最近的位置。

一左一右是比武的两位

“那么中间那个空位呢”

程娇既是比武的参与者又是客人,在尊位可以理解。

能与慕如烟齐位而坐的人

想到眼下朱荃不在国都,能有这个资格的人,怕是只有那个人了。

邹准不由低语:“莀世子皇族的位置不是在高台么”

身旁的阁僚听到了邹准的自言自语,欲解释道:“这是因为”

还未说出,随着宦官高声传报,广场上的所有人倏地一下齐齐站起了身。

太子携皇族驾临高台。

所有臣僚抬起头,隔着玉盘面朝正前方的高台恭谨作礼。

起身之时邹准忽然猛地意识到:白晏今日没有来

换作往日,他怎可能缺席最敬爱的表兄的生辰。

人们也都知道这一点,但都心照不宣。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昨日白晏在宫外苦等一整日都得不到太子的召见,今日不论是出于恼怒或是失望,怄气不来参加寿辰,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回忆前日夜晚在南山水晶宫与朱莀的一番对话,没想到这么快白晏就鼓起勇气去亲身一试。出乎意料地抑或更应该说,不出所料地被太子狠狠拒绝。

白晏现在在想什么呢终于看清了表兄冷酷的一面

不论如何,此刻的白晏怕是已经心寒意懒了。

邹准心中苦涩,却又无能为力。

高台由巨大的绸幕挡住并不炽烈的冬阳,它的高度及其与玉盘、众人的距离恰到好处,视野极佳。既能细细品赏玉盘上的献舞或比试,又能俯视众人。

太子位于高台的中央,皇后坐在其身侧。

令众人惊异的是,太子的另一边,竟然是吕潇潇。

“皇家庆典由皇后置办,皇后娘娘在这种国之要典上将侄女安排在太子身边,真是别有深意啊。”

“是啊,”有人悄悄耳语,“正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啊。”

邹准听着周围人的窃语,皱起眉头。

进可攻、退可守

斗转星移,昔日纯真无忧的少女,终究也不得不被搬上台面,成了权力与欲望的棋子。

皇后将侄女安排在太子身边,自然是在暗示未来的太子妃人选,也在试探人心。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先前太子对这门差点被促成的婚事十分抗拒,但老道的政客也都心知肚明,若要未来王朝稳定,太子一方与皇后一方势力的融合是必要的。

若皇后有意圆融,而太子依旧回避,那么不论于情于理,都是太子的不是了。

况且皇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若是未来的皇后不能出自自家门,谁知道今后宫廷朝堂会发生什么

冬天的太阳虚软无力,可吕潇潇却汗涔涔的,顶着莫大的压力在太子身边如坐针毡。

得知父亲留在地方养病,母亲忧心如焚,卧床不起。为了宽慰母亲,她再也无法拗着性子拒绝姑母的安排,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时不时瞥一眼身旁,太子侧脸沉静,目不斜视。今日是他自出生起从未享用过的生辰盛宴,可他脸上却毫无波澜,只深沉地凝望着高台下的玉盘。

吕潇潇也转过头去,认真眺望高台之下。

群臣完成了他们的致礼,在太子的一个示意下再次整齐落座。

万民朝拜的感觉

血液里好像有什么在翻滚。

吕潇潇的脸莫名有些潮红,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今日好像占了属于别人的位置。

别人

什么人

心跳声剧烈起来,脑海中仿佛有层雾,嗡嗡的一片。

太子心中人到底是谁,别人或许不知,但吕潇潇并非不懂。太子从前是慕府常客,众好友私下聚会之时,他眼中流露出的倾慕,任是再迟钝的人也不难分辨。

如烟呢

她倒是看不清楚友人的态度。如烟像冰又像雾,从不让人看出她的情感。

但她那样一个对所有人都冷淡疏离的人,能任太子出入她的府邸,收留他的表弟,还有,扶植他入东宫

怕是不会没有丝毫好感吧

这才是吕潇潇今日如坐针毡的原因。自认为是不得已才坐在了这个位置,希望如烟看到心里不要介意才好

当然她如此告诉自己今日坐在这个高台,能够更好地观看友人的比武。

如烟一定会赢。

她忆起少时有一次,她心爱的一只风筝脱了线,卡在了高树上。如烟正巧在旁边,见状二话不说轻松扶摇而上。她还未反应过来,如烟已一跃而下,将风筝递到了她面前。

她为友人的身手大为惊讶。更令她惊讶的是,友人竟然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身手。

她从小听母亲与姑母背后说了如烟太多,说她多么娇气又弱不禁风,多么中看不中用。父亲从不在背后嚼舌,但仅有几次听到过他以恭敬的语气谈起如烟的时候,也只是用了“孩子”这个词。

谁都不知道如烟的身手很好。甚至到她去了北境,在那里镇守五年,人们还都以为她不过是个好运的绣花枕头。

可吕潇潇很早就知道,如烟不是“孩子”。她甚至不能确定,友人的童年是否短暂到一晃而过。文網

但她从未对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提起过如烟的真实身手。

不为什么,也没有任何人要她那么做。甚至那时她还太小,还不知道为何要为如烟隐瞒。但直觉替她做了那样的选择。

从未背叛过友人。

这是她对自己感到骄傲的地方,也是作为一个乖巧的女儿可以成就的最大的叛逆。

为此,灵魂深处涌出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她隐约知道,这是如烟带给她的。

而今天,她却坐在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吕潇潇面颊滚烫,心思漂浮了好一阵子,忽闻高台下方的广场上迸发出低呼声。

广场的右侧,更衣后的程娇在宫人的伴护下来到前座。

她今日一身玄黑色武袍,腰间利落紧束,亭亭玉立,美艳英爽。

在人群中的邹准听到四周满是闷闷骚动的嗡嗡声。

那些男人们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不少人面面相觑啧啧窃窃,议论着程娇的美色:不愧是让太子神魂颠倒以至于不惜拒绝帝后说亲的人。

邹准抬头直视前方,遥望着高台上目色深沉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