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征隐士(1 / 2)

他们在山谷里骑马驰骋了几个钟头之后,山谷豁然开阔,他们看得见前边的景物了。他们沿着它一路走过来的那条河流,在这儿跟一条更宽阔的汹涌大河相汇合,大河从他们的左边流向右边,往东奔腾而去。这新的大河后面,绵亘着一个美丽宜人的国度,山丘逐渐增高,山脊外还有山脊,直连接到北方群山。右边有几个塔状尖岩,其中两三个的突出部分还积着雪。左边是松树密布的山坡,颦眉蹙额的峭壁,狭窄的山谷,蔚蓝的山峰,一直伸展到极目可见之处。他们再也认不出皮尔峰了。在笔直的正前方,山脉凹了下去,形成一个林木森然的马鞍,这地方必定是由阿钦兰进入纳尼亚的关隘。

“布罗嗬嗬,北方,绿色的北方。”布里嘶呜道。阿拉维斯和沙斯塔的眼睛都是在南方培养起来的,所以低矮小山显得比他们生平所想像的任何东西都更加苍翠、更加鲜嫩了。当他们哗啦哗啦走到两条河的交汇处时,他们来劲了。

向东流去的大河是从西端的高山上倾泻而下的,奔腾得太快,被湍滩打断之处太多,他们不敢游过去,在岸上来来回回几番焦急地寻找,终于找到一个浅浅的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哗啦哗啦的水声,冲在马蹄茸毛上的旋涡,清凉、动荡的空气,飞来飞去的蜻蜓,都使沙斯塔心里充满了新奇的激动之情。

“朋友们,咱们进入阿钦兰了”布里溅泼着水、摇摇晃晃爬上北岸时,自豪地说道,”我想我们刚才渡过的河流叫做旋箭河。”

“我希望我们及时赶到了。”赫温喃喃说道。

于是他们开始攀登而上,走得很慢,曲曲折折,因为小山很陡。这是空旷的、公园似的乡野,看不见道路和房子。疏疏朗朗的树木到处都是,可总是没有密集到蔚然成林的。沙斯塔一向住在一个几乎没有树木的草原上,从未看见过这么多的树,这么多各种各样的树,如果你也在那儿,你就可能知道他可不知道,他正瞧见橡树、山毛棒、白桦、花楸、栗子树哩。他们前进时,野兔向四面大群黄棕色黄占鹿从林木之间逃逸而去。

“这真是美丽极了”阿拉维斯说。

走到第一个山脊上,沙斯塔在马鞍上转过身来回头望去,塔什班城已经无影无踪了;茫茫大沙漠一直绵延到天边上,惟一隔断沙漠的,就是刚才他们走过来的那狭狭的一道苍翠裂痕而已。

“喂”他突然说道,”那是什么呀”

“什么”布里说道,它转过身来瞧瞧。赫温和阿拉维斯同样转过身来。

“那个,”沙斯塔用手指点着,说道,”它看上去像一团烟。是一场大火吗”

“据我看来,是沙暴。”布里说。

“风不大,扬不起沙暴。”阿拉维斯说。

“啊”赫温叫道,”瞧其中有东西在闪闪发光。瞧是钢盔盔甲。而且它在运动向这边运动。”

“塔什神啊”阿拉维斯说道,”这是军队。这是拉巴达什。”

“当然是拉巴达什的军队,”赫温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快我们必须比军队先赶到安瓦德。”赫温二话不说,转过身来,开始向北驰骋。布里晃晃脑袋,同样向北奔驰而去。

“赶上来吧,布里,赶上来吧。”阿拉维斯回头叫唤道。

对马儿来说,这是一场极度紧张的竞赛。它们到每个山脊的顶上时,总是发现前面还有山谷或山脊,虽然它们知道自己走的是大致正确的方向,却不知道离安瓦德还有多远。沙斯塔在第二个山脊上回头望去,现在看到的不是从大沙漠里冒起来的一股尘烟,而是一团黑魁魁的东西,倒有点儿像蚂蚁,正在叫做”盘旋的箭”的河岸上蠕动。毫无疑问,他们是在寻找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

“他们到河边上了”他疯狂地叫喊道。

“快快”阿拉维斯大声喊道,”如果我们不是及时赶到安瓦德,我们就等于压根儿没有来。快跑,布里,快跑。记住了,你是战马啊。”

沙斯塔能做的,只有克制自己,不要叫出类似的指示,他心里想”这可怜的家伙已经把它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但他没有说出口来。而这两匹马儿,如果不是竭尽全力,也都自以为竭尽全力了这两者可不是一回事。布里已经追上赫温,它们并驾齐驱地隆隆驰过草根土。看来赫温不可能这样坚持多久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大家的感觉都被背后的吼声完全改变了。这不是他们意料中的声音马蹄嘚嘚声和盔甲丁当声,或者还夹杂着卡乐门人挑战的呐喊声。然而沙斯塔立刻听出来这是什么声音了。他们在月明之夜第一次遇见阿拉维斯和赫温时,听到的是同样的咆哮声。布里也立刻明白了。它的眼睛发亮,它的两个耳往后平贴在脑袋上。布里这时才发现,它并未确确实实地尽最大的力量快跑跑得并不太快。现在可真的使足劲儿飞跑了。不出几秒钟,它就超过赫温好多了。

“真是不顺利,”沙斯塔心中想道,”我还认为这儿比较安全、远离狮子哩”

他转过头去瞧瞧。一切看得分明极了。一头黄褐色的大型动物,躯体低垂及地,正尾随在他们的后面,仿佛一只陌生的狗闯进花园时,一只猫飞跑过草地要蹿到树上去的模样。眨眼之间,那动物愈逼愈近了。

他向前看看,瞧到了他没注意甚至没想到的事情。他们前进的道路被一道十英尺高的平整的绿色墙垣挡住了。墙垣的中间有个大门,洞开着。门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赤脚穿一件秋叶色长袍,身子斜靠在一根笔直的手杖上。他的胡须很长,几乎下垂到膝头。

沙斯塔一眼便看到了这一切,他重新回过头去望。狮子现在几乎要抓住赫温了。狮子正在向赫温的后腿扑呀扑的,此刻赫温汗迹斑斑、两眼圆睁的脸上已经露出绝望的神色。

“停步,”沙斯塔在布里的耳朵边大声叫嚷,”必须回去。必须救命去”

布里事后老是说它从来没有听到这话,或是从来没有听懂这话;一般说来,它是匹十分忠实的马儿,我们必须相信它的话。

沙斯塔从马镫里抽出两只脚,犹豫了可怕的百分之一秒钟,便从左边跳下马来。他受了重伤,几乎闪了腰,但他还没弄明白受了什么伤,便蹒跚着走回去拯救阿拉维斯了。他生平从未做过类似的事,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世界上最最可怕的声音,一匹马儿的哀鸣,从赫温的嘴里迸发出来了。阿拉维斯正俯下身来伏在赫温的脖子上,似乎企图拔出刀来。如今她们三个阿拉维斯、赫温和狮子,几乎就在沙斯塔的头顶之上。她们尚未靠近他,那狮子便用后腿站了起来它躯体之巨大,你简直没法儿相信,伸出前腿的右爪,猛扑阿拉维斯。沙斯塔看得见那伸开来的所有爪子。阿拉维斯尖声叫喊,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狮子在扯她的肩膀。沙斯塔惊惶得半疯半癫,设法向那野兽扑过去。他没有武器,连一根木棒或一块石头也没有。他傻瓜似的向狮子大喊,仿佛人们冲狗儿叫喊一样。”回家去回家去”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他瞪眼望着那张得大大的、凶猛的狮子嘴巴。接着,却使他诧异之至,那仍旧用后腿站着的狮子,突然克制自己,变得俯首贴地了,它随即抬起身子,迅速跑掉了。

沙斯塔一时间还认为狮子不是真的跑掉了。他转过身来,向那绿色墙垣跑去,现在他是第一次记起他见过那墙垣。赫温,脚步蹒跚,快要昏过去了,刚进入大门;阿拉维斯仍旧坐在马鞍子上,但她的背上全是血。

“进来吧,我的女儿,进来吧。”穿袍子的长须老人说道。当沙斯塔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跑去时,他又说”进来吧,我的儿子。”沙斯塔听见他背后大门关上了,长须陌生人已经在帮助阿拉维斯下马。

他们是在一个宽大的圆形围场里,四周有一道草皮叠成的绿色高墙保护。他们的面前是一浊十分平静的池水,水面几乎同地面齐平。池水的另一头,生长着沙斯塔从未见过的、最大最美丽的树木,枝繁叶茂,遮蔽着池水。池塘后面是一间低矮的小石头房子,茅草屋顶又厚又陈旧。还传来咩咩的羊鸣声,有些山羊在围场远远的一边。平坦的地面上铺满了鲜美的青草。

“你是”沙斯塔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是阿钦兰的伦恩国王吗”

老人摇摇头。”不,”他答道,声音轻轻的,”我是南征隐士。听着,我的儿子,别浪费时间打听了,照我的话办吧。这位小姐受伤了。你们的马筋疲力尽了。拉巴达什此刻在旋箭河上已经找到了可以涉水而过的地点。如果你现在就飞跑而去,一刻也不休息,你将仍旧来得及向伦恩国王报警。”

沙斯塔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因为他觉得他的力气已经用尽了,一点也不剩了。他内心苦恼,觉得对他的要求似乎太冷酷、太不公平了。他还没有懂得如果你做了一桩好事情,给你的报酬往往是叫你去干另一桩更艰难更高尚的事情。但沙斯塔只是大声问道:

“国王在哪儿”

隐士转过身去,用他的手杖一指。”瞧,”他说,”还有一个门,正对着你们进来的这个大门。打开那个门,笔直往前走去。始终笔直往前走去,经过平坦的或是陡峭的地方,经过干燥或潮湿的地方。我凭我的法术推算得出你笔直往前走去,就会找到伦恩国王。可是你要飞跑,飞跑,始终飞跑。”

沙斯塔点点头,向北边的那个门跑去,在门外消失了。

隐士一直用左臂支撑着阿拉维斯,这时他就半搀半拉地把她送进了石屋。好久以后,他又从石屋里出来了。

“哦,伙计们,”他对马儿说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也不等它们回答事实上它们已疲乏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就从它们身上卸下马勒和马鞍,用力按摩两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