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依旧那样险峻,不过以前上山的那崎岖的的极难攀爬的山道,如今却被一级级的石阶所替代,从山脚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顶,而站在山脚下,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山顶之上,树枝掩映之下一间八角飞檐的亭子。
这几年来,南山看梅已经成了扶风县的一处风景名胜,即便不是看梅的时节,也有不少外地慕名而来的人会登上南山,只是为了瞧一眼当年高远与叶菁儿留下那惊世骇俗的一句名言的所在。
当时的扶风县令吴凯,是一个钻进钱眼子里的人物,如此的机会岂会放过,拨了些银钱,修起了一条通往山顶的石阶梯道,山下修了观景的亭子,在山下,自然也就有了供人休息的茶馆,酒楼,客栈等。
檀锋与周玉并没有带随从,两人沿着石阶缓缓向上走去,这几年下来,也不知有多少人爬过了这石阶,石阶已经被磨得光滑无比。
周玉心情沉郁,一直沉着脸,一路上山,嘴里没有蹦出半个字,而檀锋倒如同一个真正的观光客一般,眉飞色舞,不时还点评上几句。似乎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惨败对他造成的打击,已经不复存在了。
站在八角飞檐的亭子里,整个南山一览无余,山的另一面,成片的梅花树已经悄悄地绽开了蓓蕾,有阵阵清香随风而来,檀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周兄,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大概就是当年高远与叶菁儿定情所在吧,真是一个好地方。嗯,这山上的梅花,比山下却是看得早了一些,高远家里的那些梅花树,便是移自这里吧。或许是水土不服也说不定,还没有开呢!”
周玉侧脸看着檀锋,“你不是真带我来看梅花吧?”
“当然是带你来看梅花,难不成这山上,还有什么别的胜景吗?”檀锋哈哈大笑,作游目四顾状,“说实话,这山上除了这梅花还可一观之外,真没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有了高远与叶菁儿这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做注脚。倒也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看在眼中,倒也觉得与其它地方,真的颇为不同。”
“这是高远创造的奇迹,这是专属于他的幸运,但高远的奇迹,却是我们的梦厣。”周玉叹了一口气,“檀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直接对我说吧,你也知道,我现在心情极度不好,实在打不起心情来猜度你的心思。而且。你的心思,我什么时候又能猜透了?”
檀锋微笑,指了指亭子中间的石凳,“坐吧。周兄。”
两人相对而座在亭子间的石凳之上,“还真是有些冷!”檀锋挪了挪身子,“当时高远与叶菁儿两人居然能在大雪之夜在山上坐了一夜。还真是难以想象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能不提高远么?”周玉有些恼了,“冷,什么冷能比得上此刻我们心中的寒冷,檀锋,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檀锋笑吟吟的反问道。
“当初你来找我,要联合我一起来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图的是什么,帮助王上消除割剧势力,集权中央,建立一个强大的燕国,而在进行这件事情的同时,又能扳倒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而使我们能够走到这个国家的顶端,以此来实现心中抱负,协助王上振兴燕国,争霸天下,但现在呢,宁则诚也好,周渊也好,还有叶天南,这些大佬的确都倒了,但我们收获了什么?东胡惨败,十万常备军所剩无几,虽然收回了琅琊,汾州,接下来,周太尉的封地也必然能收回,但我们却失去了辽西,河间也不保,打垮了旧的割据势力,但却造就了一个新的更厉害的敌人出来。”周玉重重的一拳捶在石桌之上,发出澎的一声闷响,“檀锋,现在燕国的局势,比起先前更加不如,我后悔了,说句心里话,我真是后悔了。”
“我知道你动摇了,后悔了,所以我才邀你今日来爬山!”檀锋脸上的笑容收敛,郑重地看着周玉,“周兄,你仔细想想,就算我们没有做这些事情,东胡之败能避免么?战前,我们都太乐观了,我们天真的认为东胡米兰达已死了,索普索克的王位之争达到了白热化,所以我们乐观的认为,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但事实是,米兰达在死前,还是给我们下了一个极大的套,我现在甚至怀疑索普索克的王位之争,就是米兰达刻意造就的,他在很多年前,便在计划着这样一件事情,然后用这件事情来打垮我们,以此换来东胡今后的太平安乐,现在他做到了。而辽西张守约之死,我们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没有阻止而已。至于高远,这的确是一个意外,我们觉得已经够高看他了,但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仍然看低了他。”
周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但我并不后悔对付高远。此人或许是旷世良将,但更是乱世枭雄,你在大雁湖之败,不是因为你轻敌,也不是因为你的战术不对,而是我们错误地估计了他的兵力,他带到东胡去的,不是他兵力的全部,他在事前,便有布置,他竟然事先便料到这一战我们要输了一般,”檀锋摇头,“偷偷地建起积石城,然后在征伐东胡的时候,还藏起了一部分兵力,这样的人,他能为大燕尽心尽力吗?”
“可我们不该让他成为我们的敌人。哪怕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该成为敌人,就算要成为敌人,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周玉有些痛苦地捧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