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契必何力之忠诚,的确令朝野震撼。
绝大部分的忠诚都限于嘴上说说,真正去做的没几人,而愿意将忠诚不限于生死之上,绝无仅有。
宇文士及咄咄紧逼:“既然将军如此赤胆忠心,为何将陛下遗志视之不见、充耳不闻、弃之不顾,任凭小人窃据大位,真正的传位之人却困守潼关、覆灭在即?”
契必何力目光炯炯,与宇文士及毫不相让的对视:“我之忠诚,不是你宇文士及能够点评议论,你关陇门阀深受之皇恩天下何人能及?结果你们利令智昏,在先帝远征辽东之时悍然发动兵变欲废黜陛下册立之储君,那个时候你为何不站出来阻止长孙无忌呢?而你所谓的真正传位之人,我不知是何人,我既然忠诚于先帝,自然听命于先帝,当今陛下乃先帝金典册封、名正言顺,我不管先帝到底怎么想,既然自始至终先帝不曾废黜储君,那么先帝驾崩之后,唯一的继承人便是储君,乃大义名分所在。你若能拿出先帝临终之时传位于旁人的诏书,且得到朝野上下之认可,我自然遵从,你若不能,又何必在我这里聒噪呢?”
这番话可谓是半点情面不留,就差指着宇文士及的鼻子骂一句“你们全家当反贼,也要拉着老子当反贼吗”?
缺德也不能这样!
宇文士及面红耳赤,被一个胡人、降将指着鼻子说“你不配和我谈忠诚”,这是何等羞辱?
偏偏当初关陇门阀发动兵变欲废黜太子,的确与忠诚不沾边……
只得忍着羞辱,涩声道:“先帝心意,你当真不知?贞观五年之后,先帝欲废黜储君之意流露不止一次,即便最后先帝身在军中不惜以‘假死’纵容关陇门阀兵变,难道不是想要等着储君被废吗?先帝心思,朝野尽知,但先帝驾崩,所有人都对此置若罔闻……可怜先帝对大臣素来宽厚优容,却换不来大臣们半点真心。”
契必何力哼了一声,收敛了刚才霸道,吃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有些事,论心不论迹,而有些事,论迹不论心,先帝一日未曾颁布废黜之诏书,储君便依然是储君,岂能单纯以心意而论?郢国公此言有失偏颇,更是不讲道理。”
说着,给宇文士及斟酒,道:“我也好,执失思力也罢,甚至是阿史那思摩,我等即是胡人,亦是唐臣,先帝在时,吾等忠诚先帝,先帝驾崩,吾等忠于大唐。”
宇文士及喝了一口酒,只觉得原本醇香的佳酿现在确实满口苦涩。
很显然,契必何力早已与执失思力、阿史那思摩等人暗中有所沟通,相互达成一致,或许对皇权之争采取旁观之态度,但绝对不会贸然介入……
而没有契必何力的左领军卫、执失思力的左骁卫。阿史那思摩的突厥旧部,长安城西线便固若金汤,东宫六率无后顾之忧,可以在正面全力对战,晋王哪里有半分胜算?
沉默良久,宇文士及缓缓说道:“将军之忠诚,老夫心悦诚服,也大感欣慰。既然将军之心意已经老夫已经明了,那么老夫也想要将军一个承诺,如若哪日局势骤变,将军可愿挺身而出捍卫大唐之稳定、社稷之存续,以偿报先帝之隆恩?”
契必何力微微一顿,心中一跳,冷眼盯着宇文士及。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西线安稳,长安自然无虞,朝廷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困守潼关的晋王哪里还会有半点机会?
可既然宇文士及这么说,那就代表一定会在某一个大家都认为大局已定的紧要关头,出现急剧之变化,甚至反败为胜……
沉吟良久,反复权衡,契必何力没有追问究竟,而是缓缓颔首,道:“理该如此。”
宇文士及长长吐出一口气,既然契必何力不愿起兵依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也算是达成此行最低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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