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回头对房俊道:“越国公稍后。”
房俊颔首,看着王德轻手轻脚的入内,片刻之后回转,道:“陛下宣召越国公觐见。”
两门目光相触,房俊略微颔首,表示会小心应对,这才走进殿内。
地龙滚热,殿内又燃了檀香,刚从外头天寒地冻之中走进来的房俊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甚是受用,到了御案之前,见到李二陛下正跪坐在靠窗处的地毯上,光亮的玻璃窗外冬日园景萧索,却难掩一身华服所展露出来的富贵堂皇。
这可与以往李二陛下追求自然舒适的风格有些不符……
房俊微微提气,上前两步,一揖及地,恭声道:“微臣奉诏前来,觐见陛下。”
李二陛下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未再多言,只是耷拉着眼皮,拈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滚热的茶水。
“伏溜……”
继而阖上双目,慢慢品味着茶水的回甘。
房俊就只能保持一揖及地的姿势,不敢起身……
李二陛下一杯茶饮尽,又自己斟了一杯,好似浑然忘了面前还站着一个人,又慢慢的品饮起来。
房俊心里暗惊,若是王德所泄露之信息无误,那么此刻李二陛下的确应该怒火万丈,自己愈发不敢乱动。
茶壶小巧,倒了第三杯,壶中茶水以尽,李二陛下将这一杯饮尽,这才抬起头,戏谑的看着房俊。
房俊已经微微见汗。
御书房内温度很高,他本身活力旺盛,加之这种一揖及地的姿势实在是太难保持,浑身筋骨都有点酸疼难捱,连气息都不平稳起来……
李二陛下放下茶杯,啧啧嘴,随口问道:“房俊,你可知罪?”
房俊心说您这不是废话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罪没罪谁也不能认啊,再说您还动大刑呢……
“微臣愚钝,不知所犯何罪。”
“哼!”
李二陛下怒哼一声,双目之中怒气隐现,脸上的肌肉都跳了跳,一手扶着茶几,问道:“魏王进谏,欲重提当初世袭刺史、封建天下之事,难道非是受你蛊惑?”
这可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房俊心中腹诽,口中恭敬答道:“陛下明鉴,微臣对此一无所知,更从未听闻魏王殿下心有此念。”
李二陛下盯着他看,大抵是有些不信。
不过未等他再问,房俊已经续道:“不过若是魏王殿下当真事先就此征询微臣之意见,微臣也定会附议。”
李二陛下:……
娘咧!
这岂不是消遣老子呢?!
顿时大怒道:“放肆!混账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房俊心中早已经就此事各种推断演算,考虑到了种种可能与结果,便硬着头皮道:“陛下乃千古圣君,圣明烛照光耀千古,素来广开言路勇于纳谏,为何却就魏王谏言世袭刺史、封建天下一事大动肝火呢?”
李二陛下怒道:“此事乃是贞观三年之时朕提出,意欲奖赏朝中勋贵以及早宗室诸王,不过早已经被宗室与大臣们封驳,已成定论。岂能事过多年反复提及,如此将朕之威信置于何地?”
老子已经从谏如流,判定这项国策作废,时隔多年你们却再次提及,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么?
身为皇帝维护自己的威信,自然名正言顺而且很有必要。
当然,李二陛下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房俊稍微改变一下弯腰的角度,缓解一下腰身的压力,摇头说道:“请恕微臣鲁莽,不敢苟同陛下之言。所谓时移世易,当年世袭刺史、封建天下之政策并不符合国情,会极大的损害帝国利益,影响到帝国的长治久安。可如今时局与当年大为不同,魏王殿下认为世袭刺史、封建天下可以更好的维护帝国和平,故而提出恢复这项国策,又有何不可呢?”
我们是臣子啊,臣子的职责就是匡扶君王,难道还不准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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