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点点头。
孔方兄他是知道的,这首诗开篇就将毛笔称为管城子,将铜钱称为孔方兄,极尽诙谐之能事。然而细细咀嚼品味,却自有一股清新通透之率性,通过一种自嘲的手法尽抒胸中块垒!
你看,这位管城子根本就没有封侯的相貌,那位孔方兄又早就对我发出了绝交的文书……所以我才会这么穷啊!
房俊家财万贯,自然说不上“孔方兄有绝交书”,这就是给他魏徵的自嘲之诗。
魏徵哈哈大笑,赞道:“起雄整,接跌宕,俱入妙,收远韵。房二郎不愧是诗才天授,这首小诗送给老夫,当真是入情入景,妙不可言!”
虽然诗中有诸多之处与实情不符,但房俊作诗一向天马行空,从来都不是心有所感方能下笔成诗,人家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偏偏就是那么字字珠玑、句句经典!
房俊害怕魏徵问他“管城子”的由来,他读过《毛颖传》,可是哪里记得全?
赶紧起身道:“时辰不早,晚辈带两位殿下进庄子歇息,郑国公也早早归家,保重身体吧。”
魏徵摆摆手,“去吧去吧。”
然后又想起一事,问道:“听闻二郎再次在南洋得了一批紫檀木料?”
“正是。”
“那正好,老夫余日无多,记得给老夫挑一块上等的木料送到家中,这可比老夫以往准备的寿材强多了。不过说好了,没钱买,你得白送。”
魏徵一脸坦然,张嘴要东西没有一丝半点的窘迫不好意思。
房俊就笑道:“晚辈知道了,您穷嘛!送您一块就是了。”
这才领着两位小公主告辞离去。
待到房俊一走,魏叔玉方才进屋,忿忿不平道:“真是过分,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吗?送就送,不送就拉倒,何必特意说一句咱们穷?”
魏徵深深的注视儿子,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房俊最后的这句“您穷”,潜藏的话语是——因为您穷,所以我敬佩您,这才送您一块您买不起的上等紫檀木了当作寿材。
没错,正是因为他穷,所以房俊才敬佩他。
堂堂一朝宰辅买不起一块上等的紫檀木料,怎么会不让人心生敬佩呢?
可惜自家儿子却不懂房俊的意思,认为房俊是在羞辱他……
到了房俊那样的层次,还会因为一个人钱多钱少而尊重谁瞧不起谁么?反正整个大唐九成九的人都不如他有钱!正如官职到了魏徵这个地步,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官大官小而区别对待一样。反正大唐九成九的人都没他官大……
这就是差距,是由天赋所造成的差距,谁也无力更改。
魏徵开始沉思房俊一开始说的那两句话。
他已经刚硬了一辈子,是不是临死了还要再刚硬一次?
默然良久,魏徵叹息道:“回家之后,你去褚遂良那里,将为父交给他的那些文稿要回来,统统都烧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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