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曦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程明明。
他的眼睛一直很漂亮,此时在灯光映衬下,更是璀璨如宝石,流光溢彩。
但从他的眼神里,程明明能读到的只有平静。
程明明也收敛了笑容,用她那略显铿锵的语气说:“你付出了许多,现在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接下来你可以接通告接到腿软,每年可以赚几千万,往后甚至还能更高。而你才这么年轻,再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帮你理财,二十年后,你还不到50岁,就已经能坐拥数亿身家。”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连笑都不愿意笑一个?”
姜佑曦微微笑了一下。
笑得并不勉强,很自然地笑着,而且这笑容没有太多意味,就是很单纯的一个微笑。
“姐啊,我没有不满足,也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
“想什么?”
“想我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以及接下来我要走到哪里去。”他往后靠着沙发,后脑勺枕着靠枕,仰头注视着天花板:“姐,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不喜欢唱歌?从小就不喜欢。”
“我听你提过一次。”
姜佑曦的眼神迷离,不像是在对程明明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爸……或者说他不是我亲爹,镇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我妈搞外遇生下来的,和我爸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爸……他以前是个辅警,据说后来在一次出警时伤残,丢了工作。虽然单位也补偿了些钱,但那点钱连给他治病都不够。”
“不过他在镇上还算被照顾吧,后来他自己开了个麻将馆,其实也就是小赌场,警方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提供一些信息、线索,协助破案,协助抓捕。”
“他的脾气很暴躁,又喜欢喝酒。从我记事起,就经常挨打。”
“他打起人来可凶了,可能是喝多了不知轻重,简直是把人往死里打。打完后我总是全身青肿,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每次被打完还能呼吸,就算一身痛,我也感到很庆幸,又活下来了。”
“那时我就想,我大概不是他亲生的吧,如果是亲生的,怎么可能打得那么重。”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不是他亲生的。而是我妈背着他偷人生下来的。”
“不过他打我打得凶不是因为这个。后来我妈给他又生了两个,一儿一女,他对他们也很凶,特别是我弟弟,从小就很皮,他打我弟弟比打我还凶残,有一次喝醉酒,把我弟弟打断两根骨头送到医院躺了几个月。”
“大概是那一次的医药费让他心疼了,也或者是他后怕差点打死人,后来才有所收敛。”
“我妈妈则是个一味懦弱,一味附和他的女人。”
“可能是因为早年出轨,在他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吧。所以在我们家里,我妈从来不敢高声说话。我爸喝醉酒打我们,她也只躲在一旁哭,劝都不敢劝一句,是个特别没地位的女人。”
“但是,说来怪她自己,谁让她出轨呢?全镇的人都看不起她,她就算被我爸打,大家也只会拍手叫好。”
“不过我爸不打她,从不打。骂得很凶,经常用最下流最恶毒的话骂她,但就是不动手打。哪怕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也只打我们,不打她。”
程明明看着他,目光中露出疼惜之色。
对姜佑曦的过去,她是有一些了解的。比如她知道,他有个酗酒、暴躁的父亲,知道他和父母关系都不好。
但一些话,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来。
甚至让她感到震惊。
“我是读小学的时候,知道自己是我妈偷人生下来的。好像是小学二年级吧。班级里都在传,谁都不跟我说话,任何游戏都不带我玩。好像我身上带着细菌,只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他们说,看啊,这就是那个杂种。”
“听说他妈妈是个搔货。”
“搔货是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坏女人的意思。”
“他是坏女人生的,所以他就是脏东西。大家都别和他玩!”
“一开始我很生气,很痛苦,痛苦得恨不得死掉。不过后来时间长了,就无所谓了。”
“上课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边。体育课,别的孩子去踢球,打乒乓球,我一个人跑步。”
“比较难受的是音乐课,我们音乐课要合唱,要列队。可是谁也不愿意站在我身边,都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身上沾了屎一样。所以后来每次音乐课我就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