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魏相知道,这种改变,流于表面。
就像眼前这位富商子弟,他只是说说而已。
若真有人为了百姓,为了天下,去动他家的利益,他怕是要跳墙。
但没有办法。
魏相只能虚与委蛇的笑着道:“王兄所言,确实如此啊,百年前陈涉教训,犹在眼前……吾辈士人,若不惊醒,我恐将来有春秋之诛!”
在现在的士子圈里面,生态链已经渐渐成熟。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吆喝呐喊,鼓舞助威。
而类似魏相这样在士子圈之中颇有名声,人缘不错的中坚,则串联上下。
毕竟,读书人也是人,总不能说读了孔夫子的书,就能修仙成功,辟谷了吧?
大家都要吃饭、睡觉、交际。
而要满足这些需求,就需要钱。
准确的来说是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
譬如给贵族当食客,或者给富商做幕僚。
大多数士子在长安的经济来源,都是如此。
而士子这么多,体面的工作就这么几个。
竞争压力自然很大。
于是,多数士子,只能沦落到给人抄写书写、书稿甚至给人打杂、浆洗衣服维生。
过的相当艰难。
也就是经过两次运动,随着富商子弟和贵族子弟们的踊跃参与,士子们的生活才终于光鲜了那么一点。
可以靠着去参加这些人组织的学会、辩论会,蹭点吃喝,甚至混点车马钱。
在这其中,富商子弟、贵族子弟,得到了名声,蹭到了热度,而寒门士子则得到了温饱,甚至获得了进身之阶。
可以说是双赢了。
就像今天,魏相来此,是因为这位王家的公子,打算组织一场诗赋会。
交流文章,打响名声,就请人邀请他来商议。
让魏相来组织人手,参与一次这样的文会。
这也是现在很多富商们下意识的选择。
汉家百分之九十九的商贾,在发达了以后,都会选择将自己的后代,向士大夫方向培养,期望可以转型成功。
王公子正要继续说话,这时,一个魏相的家臣,走了进来,拜道:“恭喜少主,刚刚得到家中急报,侍中领新丰令张公讳毅,已遣家臣,亲自登门,请少主后日上午辰时相会……”
这也是魏相能坐在这里的缘故。
除了在士子群中颇有名声。
他本身的家族,也很富裕!
魏家是济阴郡有名的豪族,名下土地少说上万亩。
自其祖父开始,三代为宦,乃祖甚至曾经官至河南郡主薄,是正儿八经的两千石。
致仕后朝堂赐几杖,以中郎署长的身份光荣退休。
虽然在这长安城里,什么都算不上。
但,有了这个士大夫的背景,他才有资格可以主持和联络士子。
不然,谁听他的?
魏相听着家臣的报告,心里面当然是狂喜不已,甚至有些按捺不住想要马上回家。
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着道:“吾知矣,待我与王兄商议之后,再回家处置!”
而‘王公子’,却是已经坐不住了。
“张蚩尤!张蚩尤……”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士子,脸色和神情彻底变了。
作为富商之子,他自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如何不知道,那位张蚩尤如今在政坛上是多么炙手可热?
无数人想要攀附,都没有办法攀附。
而眼前这个魏相,却得到了对方的邀请?!!!
简直就是……
最好的妹婿啊!
他立刻就起身,对魏相拜道:“恭喜弱翁兄,贺喜弱翁兄!得张侍中之幸重,青云之路就在眼前啊……”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道:“在下早慕弱翁兄之人品学问,深感敬佩,闻兄长至今无有婚配,甚是遗憾!正好,吾有舍妹,待字闺中,年方二八,虽是蒲柳之姿,但却仰慕弱翁兄已久,若兄长不嫌弃,在下愿以女弟妻之!”
魏相听着,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听着对方拍着胸膛道:“弱翁兄只要应允,在下这就去请家父家母来此……”
“至于嫁妆,还请弱翁兄不必忧虑!”
他直勾勾的看着魏相,吐出了自己的筹码:“钱五百万、黄金五百金、田亩一千亩,皆在长安城外,嵩街店铺五座、奴婢八十人,姑嫂滕妾陪嫁八人,皆曼妙美人,必不令弱翁兄失望!”
魏相只觉得,自己被一块黄金做的陨石,当头砸中。
晕乎乎的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样丰厚的嫁妆,几乎就等于他家三代积蓄所有訾产了。
他真的很难拒绝,甚至无法拒绝。
迟疑片刻,魏相忍着钻心的痛,拱手道:“多谢兄长美意,只是,这嫁娶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
“家父家母,皆在济阴,恐怕难以答复……”
“弱翁兄不必担忧!”王公子哈哈大笑,久经商场考验的他深知,看准了机会,就必须下手,不然就可能被人摘桃子。
他昂着头道:“在下马上就可以派人以驱车疾驰,半个月内就将令尊令堂,恭请来到长安……”
他看着还在犹豫的魏相,道:“弱翁兄难道是嫌弃舍妹?“
“不敢!”魏相连忙拜道。
“那就如此说定了!”
“这……”魏相深吸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别说是他,就是他的父母,也无法拒绝这桩联姻。
因为,士大夫们可以恨商人,但无法恨商人的五铢钱。
特别是一个出手如此阔绰的大商贾作为亲家,能为他解决很多很多,靠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事实上,在这一天,不止是魏相有这样的遭遇。
那些张越派人亲自登门拜访邀请的士子们,只要没有妻子的都成了香饽饽,被无数人盯上了。
甚至几个有妻子的,也逃不了群狼环伺的下场。
没办法,汉室从不讲究糟糠之妻不下堂。
相反,富贵了,升官发财了,就抛妻弃子者比比皆是。
譬如,大文豪司马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