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发出后,杨河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对他来说,别的一切都是虚妄,自家实力才是根本,实力到了,不想要官都会自动送上门,便如睢宁练总。
当日杀敌缴获后,他也让九爷的骑兵队将缴获的马骡银两等绕路送过睢河,然后渡过黄河送回新安庄。财帛动人心,为免引人红眼,这些缴获还是不要展露世人面前为好。
虽不怕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阶段,杨河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宗旨。
回归睢宁城军营后,他也审讯归类了那些俘获的流贼厮养。
这些厮养,流寇马步队每队都有三四十人,他们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主刍之人,也就是管理与运送粮草的人,为首者称精兵,这是流贼中立有战功的人,或者伤残的老兵什么。
他们负责粮草的运输与分配,内中往往还有马夫,兽医等人。
又有掌械的人,负责军伍窝铺帐篷的竖立,打造修理器械等等,这边很多人是工匠,特别多铁匠,木匠什么。
最后是执爨的人,也就是军伍中生火造饭的人,为首者称司磨,麾下有火夫十个,或者十几个。
就这三部分的人,构成流寇队伍中的后勤辅兵人员,他们与战兵比例差不多达到一比一的人数,算是非常重视后勤,因为总是流窜,所以对各类后勤补给反非常重视。
杨河俘获这些厮养后,内中的精兵、掌械、司磨,基本都挑出来杀了,余下普通的厮养们,可以改造。
审讯统计后,杨河也欣喜的发现,这些厮养中的工匠共有五十多人,内铁匠人数,就有二十五人。
这是个庞大的数字,要知道他新安庄,连李天南的妹妹,郁铁匠孙女算上,也全部不过十五个铁匠,拨到兵器坊更只有七人。他们生产能力,直接使用精铁,一个月也仅铁甲十副,镶铁棉甲二十副,
有这些铁匠补充,他新安庄的盔甲兵器打造,可以大大加快了。
当然,这些厮养都是有罪之人,肯定不能与新安庄工匠混在一起,他们需要积功赎罪,确定可以重新做人后,再慢慢安排到各部门中,至少都要一二年后的事。
暂时杨河将这些人集中在军营中,修补打制盔甲。
此战他缴获流贼棉甲二百多副,内纯棉甲一百七十副,镶铁棉甲三十五副,除去极破损不能用,有约一百五十副纯棉甲,二十五副镶铁棉甲修补后可以使用。
这些棉甲的分配,骑兵队,哨探队肯定要人手一副,皆用纯棉甲,普遍重二十多斤,与骑兵哨探队的镶铁棉甲重量差不多。
但骑兵哨探队的镶铁棉甲只罩甲样式,还只上身有甲片,厚只有两层,所以不重。这些纯棉甲则有披膊,连着棉臂手,最基本也厚三层,所以重二十多斤,甚至有厚四层,重三十斤。
纯棉甲有一定的防劈砍能力,可防抛射,在三十多步距离防护弓箭的直射也不错,拨入骑兵哨探队的纯棉甲,修补后,外衬布料改为灰色同质。
二十五副镶铁棉甲主要杀手队的队长队副,列阵后第三排一些悍勇的甲长士卒使用,因为他们要掩护侧翼的侧翼。
这些镶铁棉甲三层加甲片,普遍重三十斤,有些甚至重四十斤,防箭能力非常优良,东西方曾有测试,西方精锐的长弓手在六十五英尺距离,约十九米,十三步左右,才能穿透棉甲与甲片并且刺到肉。
他们使用的长弓,一百磅多一些,差不多明军中使用的八力弓,这种弓可称强弓,军伍中用的人也不多,毕竟弓力超过一百磅。一般弓手只用六七力弓,弱不禁风的人更用五力弓。
八力强弓十三步距离才能射透镶铁棉甲,算防护力非常好了,当然,都不能与擅射的清军相比。他们步射普遍使用十力弓,巴牙喇更用十二力弓。遇到他们强弓,镶铁棉甲的防箭能力就要移到二十多步外。
以上都不要遇到精良的火器,否则移到七八十步,甚至百步外都没用。
镶铁棉甲皆改造,外衬黑布,镶红边,还余百副纯棉甲,就火器队中的队长甲长,内中一些悍勇之人使用,一样修改,部分外衬青布,部分外衬红布。
如此分配下去,杨河队伍披甲兵人数,也快达到三比一。
果然原始积累阶段,还是抢掠来得最快。
而且缴获白银八万两,杨河打算拿出一万两银子犒赏将士,可谓士气大振。
……
此战杨河麾下伤亡二十六人,最后阵亡者十八人,还有三个重伤者挺过来,他们与余下一些轻伤者皆送回新安庄疗养,又从辎重队中选人补缺,再从新安庄新兵营内调人补辎重队缺。
一总副把总杨千总坚持不走,就在军营内休养。
此战二总一队的队长马祥战死,一总三队的队副张宗相战死,队长林光官重伤,该有的抚恤条例新安庄很完备,就依例行事。
又依条例,以队副虎蹲炮代马祥职,以管枫为第一队副,调甲长李监为第二队副。
又以甲长龚显球代张宗相职,队副雷清伯暂代林光官职。
乱世中生死无常,各人悲痛一阵也就过了,众人得到磨砺,却更显锐气。
军营中忙活这几天,杨河除派哨探密切关注流寇那边动静,为防流贼报复来袭,也与知县高岐凤等人加强睢宁城的防务。
三月七日。
这几天都是猛烈太阳,桃花绚烂,柳枝青翠,泥泞的道路渐渐有了尘土。
甲叶锵锵,陈仇敖等护卫队跟着,杨河与知县高岐凤等人走在前头,他们在城头四处巡看,特别查看四门。圩墙上不断有青壮来往,搬运滚木擂石什么。
又有扥叉撞竿,灰瓶火罐等防具。
守护垛口的悬户悬帘,也不断搬上圩墙。
还有衙役民壮,或持弓箭,或持长刀,连同各社腰间缠着无忧绦的社兵们,在墙头各草厂不时进出,分班在圩墙各地巡逻着,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氛。
众人走到北圩门处,这边一样人来人往,垛墙垛口各处,除了都有悬户架在一边,还有大量的青壮背负麻袋土筐,同样堆在垛墙各处。
这是防火炮用的,流贼攻城略地,缴获了大量的火炮,攻城时,也广泛使用火炮,如他们攻打开封时,城墙都被轰塌了好几处。
悬户软壁是防箭利器,但对火炮就没用了,这些垛墙都没有包砖,虽然现在夯土坚硬无比,但对上火炮,恐怕没被轰打多少下,就有可能被轰塌了。在垛墙后堆积麻袋土筐,就可以很好的防炮。
高岐凤等人好奇的看着,他们看到城楼圩门处与两边的一些垛口,不但各垛墙后堆满麻袋土筐,就是垛口后一样堆积着,只露出一些用木板隔出的火炮射孔。
等于这一段,都用装满泥土的沉重土筐土袋遮掩得严严实实。
然后弓箭手要射箭,也要跑到离圩门两端的别的垛口处,那边垛口有悬户,但没有麻袋土筐。
高岐凤道:“慎言,这是?”
跟在后面的总社周明远,主簿郑时新也是好奇看来,还有县丞刘遵和、典史魏崑岗跟在后方,一声不响,目光闪烁。
杨河道:“明府,流贼若是来临,极有可能使用火炮,悬户可防箭,但不可防炮,这些麻袋土筐,倒是防炮利器。”
高岐凤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郑时新等人,也是好奇的摸了摸这些沉重的土筐土袋。
睢宁城的防务布置,理所当然由杨河主导,他是练总,还在野外大败流贼,威望素著,加上高岐凤力挺,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余下各官只是配合。
而在杨河的安排中,除了各类防具外,城内几官,由主簿郑时新守东门,县丞刘遵和守北门,典史魏崑岗守南门,杨河自己与知县高岐凤守西门,因为他判断,那边是流贼的主攻之地。
然后兵力方面,本来睢宁城的衙役民壮全部不到两百人,好在组建了社兵,增添兵力一千,他们由长副领带着,分守东南北三门,每门各社兵二百五十人。
余下二百五十人由总社周明远领着,随同杨河的辎重队作为机动,哪边危急救援哪边。
而睢宁城不大,城墙周四里多,圩墙虽大一圈,也没大多少,全部一千多个垛口,每面三百多个,依守城的兵力,每个垛口处都可以分派到人守。
更妙的是,除了西门外,余者城墙三面,近墙的都是烂泥湖荡,水洼水塘,根本不能聚集大众,排兵布阵。
也只道路连着圩门处,东门外有短短不到百米的关厢房屋,然后南圩门外有寥寥几间房屋,这三面流寇若攻打,他们兵力再多,亦只能沿着道路展开。
这拥挤一团,圩墙火炮对着各门外道路,就可以从容轰打,让攻门流寇死伤惨重。
高岐凤透过一个炮孔对城外看了看,他面前垛口,是非常厚实的土筐土袋,宽度怕有一步左右。
他主持修建城池,当然知道这城墙圩墙厚度,底宽四丈五尺,顶宽一丈七尺,差不多五米,三步多一些。这些人高的,厚达一步的土筐土袋绵延,看起来坚固非常,确实可以防炮。
又摸了摸身前的佛郎机炮,高岐凤叹道:“只可惜火炮少了一些。”
杨河笑道:“只对着道路的流贼轰打,每圩门有六门小狼机铳足矣。”
睢宁城的火炮,大小共只有二十八门,然后内二十三门是小佛郎机炮,余者是大将军、灭虏炮、发贡等旧式火器。
旧式火器发射装填不易,杨河就弃之不用,不过佛郎机炮杨河早前要走五门,还都是猎鹰炮类型,余下只小佛郎机十八门,分守三门,每处小佛郎机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