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被从海南扣押至京城,如今又要流徙到极北,要说丘松的心里没有抱怨,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事已至此,即使抱怨也没有用了。
他们兄弟虽然众多,但是同胞兄弟只有两人。自己的亲弟弟马上就要死了,抱怨能有什么用?
丘长青面对自己的兄长磕了三个头,这才又抬起头望着泪眼朦胧的妻子。“纯儿,为夫对不起你,三个孩子,就拜托你了。流徙奴儿干都司虽然苦寒,但是指挥使康旺与丘家有旧。他秉性纯良,倒也能为一大援,不过若非事关重大,这个关系还是不用为好……”
他的三个孩子都也懂事了,看着自己的父亲,知道面临着死别,嘴里喊着爹爹,一个个都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丝笑意,安慰说道:“为父走错了路,连累了整个家族,死不足惜。只盼你们以后听你大伯与母亲的话,踏实做人,长大以后孝敬你大伯和母亲。”
……
……
海军总部里,得到了丘长青已经授首的消息,朱瞻基很快就把丘长青这个人忘在了脑后,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他唯一对丘长青交上来的那些信件有一些兴趣,可惜的是,那些信件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看,直接呈交了朱棣,而朱棣在看过之后,又全部丢进了火盆烧掉。
虽然朱棣烧掉了那些信件,但是不代表这件事就此过去了,作为一个刚愎自用的帝王,他最容不下的就是别人违逆自己的心意,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儿子。
当天晚间,锦衣卫连同五城兵马司,应天府就联合查封了汉王在京城的几处物业,抓获了汉王留在京城的长史,典薄,行走等数十人。
这些人被关押进了大牢,没有经过任何审讯,就处死了一大批。
三月二十六日,一道圣旨从应天府出发,被送到了山东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及按察使司,行文明令三司搜集汉王这一年以来的不法违例之事。
朱瞻基随后就得到了王彦的暗中通报,知道了朱棣的意思。虽然这不一定是对朱高煦动手的预兆,但是最起码也警告了如今在封地无法无天的朱高煦。
以朱瞻基对朱棣的了解,这件事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过去,这一板子或轻或重,总要打下来。
不过,这不是他关注的事情了,不管什么样的处罚,他朱瞻基在这件事上,都不能插手。
而在圣旨抵达青州之前,朱高煦就已经知道了丘长青逃跑,然后自首,并且被处死的消息。
这件事搞成如今这个丢人的被动场面,并不是朱高煦愚蠢,关键是他身在青州,鞭长莫及。
如果他在京城,肯定会很早就知道丘氏满门被抓的消息,那个时候就会对丘长青下手。
可是他不在京城,当初授权给丘长青的自由度又太大,导致了无人能约束他。
在获知了丘家满门被抓往京师之后,下面的人还不敢直接对丘长青动手,必须要得到他的授权。
但是还没有等他收到信,丘长青就已经跑了。
这个时候,王府的留守人员才如梦初醒,想要杀死丘长青,可是却功败垂成。
青州原本是山东布政司府城,洪武九年,府治才从青州迁移到济南。
汉王被封青州,并没有兴建新的汉王府,而是住进了原本的布政使司府。
在得到皇上已经看了他跟丘长青的来往书信,并且处死了丘长青之后,他忍不住仰天长叹:“若是我在京城,又怎么会如此被动,只能挨打!”
这种憋屈和窝火让他更加想要获得无上的权力,哪怕他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经一败涂地。
原本还有一个在军中威望最高的丘福为外援,他在军中也远比太子朱高炽更受爱戴。
可是如今丘福死了,太子虽然不受军方爱戴,却又出来了一个比他更受欢迎的太孙。
太子得文官集团的推崇,太孙得军队勋贵的推崇,两人将他彻底排挤了出来。
他期待的机会就在于太子的身体不好,只要太子和太孙因为继承皇位的过程中出现偏差,他就有机会像自己的父王一样,发动一场新的靖难之役。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所以在青州,他抓紧时间聚集兵力,并且重金收买了山东都指挥靳荣,等待着这个机会。
在朱棣的圣旨抵达济南府的时候,他就通过靳荣知道了圣旨的内容。得知自己的父亲如此不顾念父子亲情,想要惩治自己,他更是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就因为我晚一些从娘亲的肚子里出来,这一辈子都要屈居于一个窝囊废的下面吗!”
本就偏激的他怒从心来,大声喝道:“王斌!”
“臣在!”
“将刀剑弓矢分发下去,着令红衣卫前往周边郡县,搜集所有马匹。”
王斌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恳求道:“殿下,万万使不得啊,这与谋反何异!”
朱高煦却冷笑道:“我就是要做出这种姿态,我倒要看看,我的父皇心里是否真的就再也没有我这个儿子。”
王斌不敢再劝,他知道这个殿下继承了皇上刚愎的一面,心胸却不够开阔。现在汉王想要跟皇上打擂台,他们这些下属,就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了。
不过,汉王只是让收集马匹,却没有让动用武力,那么,他坑蒙拐骗都好,只要能弄来马匹就好了。至于劫掠,他是万万不敢的。
走出了汉王府的大门,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怪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投靠太子的机会,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