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忙乱之际,乾隆却已经醒过来了。可他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脸色充血一样赤红,“永珹呀,别叫他们可着嗓子到处张扬,朕不要紧的……”大喜当前,乾隆的身子骨一定要撑住。
三十四岁的永珹眼睛里含着泪,但脸上不见太多的慌张,凑到乾隆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皇阿玛,儿臣已经派人去宣太医了,您稍等片刻。”
乾隆转动着眼睛,从永珹到傅恒,然后停留在吴书来的脸上。“朕无碍。胜败乃兵家常事,朕输得起!你们都退下吧……”
永珹等人当即退出了九洲清晏,可他们又怎么会真的就此离开呢。一群人转到九洲清晏对面的‘正大光明’等候。
太医很快就到了,但乾隆的身体积重难返,重金属中毒,岂是人力可以挽治的?诊过了脉又呈进了药方,就低头退去了。那药方被傅恒、永珹等人看过,全是温和无害的汤药。心中一片黯然!
这种方子对乾隆的身体当然无碍,可只是这种药又哪里能治得了病呢?
傅恒是真舍不得这个姐夫,此刻悲从心来,泪水禁不住流淌了下来。永珹等人不管内心中真正是如何想的,面子上全如丧考妣。
“吴书来,给朕拿丹药来。”
“主子……”吴书来声音调高了三个调。在他伺候乾隆的这几十年中,这还是他绝无仅有的一次在声音里就如此明确的表示出反对的意思的。
“去拿!”乾隆皇帝对此置之不理,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坚持。他现在讨厌死自己浑身无力的感觉了,即使他知道吞服丹药不好,他也宁愿受着这份‘不好’!
不多时,一颗鸡蛋黄大小的丹药就被吴书来拿到了乾隆跟前,带着一股甜蜜的清香,乾隆很勉强的坐起身来,就感觉只此一个动作变让自己本来平静一些的身子又变得头晕目眩。剥开丹药外表的一层蜜蜡,露出其中一个鹌鹑蛋大小的,殷红如血,外表又泛着一层金属光泽的‘仙丹’来。细细闻着,竟似乎还有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气在口鼻间流动。
乾隆晃了晃头,脸上泛起了笑容。这丹道也并非一无是处,眼下这仙丹在乾隆眼中就很不错,只闻到了一点味道,他就觉得脑子突然清晰了许多,眩晕的感觉也消退了一些,身上也重新有了力气。
乾隆一口将丹药吞服下去,鹌鹑蛋那么大的一团啊,噎得他眼睛都瞪圆了。吴书来连忙端来玉碗,里面是圆明园的宫女们今早才从松柏菊花上收集到的露水。
下午,永珹、傅恒等人还都觉得乾隆还不能起身呢,可他却雷厉风行地连下了两道圣旨。其一是:即着阿桂为豫皖陕甘鲁五省经略大臣,统一军事进剿;其二是:晋质郡王永瑢为质亲王,着为靖边大将军,赶赴西北平定甘肃乱局。
永瑢是乾隆的第六子,现年整三十岁,九年前出继为慎靖郡王允禧子,封贝勒。两年前进封质郡王。善诗文、绘画,兼通天算。
乾隆让这么一个人去西北,这是干什么啊?
旨意发下去后,永瑢当天晚上就赶到圆明园叩谢乾隆。
九洲清晏后殿里就只有四个人,除了永珹、永瑢与乾隆外,就只有一个吴书来。
“青海蒙古关系新疆,新疆不稳,内外蒙古亦是难安!你此去关系重大,勿要辜负朕望。”乾隆baba的给俩儿子说了一大堆西北事宜,老六是要去西北坐镇的,而老四未来是要接他班儿的,说的兴致高涨。乾隆就站起身来,要走到后殿墙壁上悬挂的全清地舆图前,给永珹、永瑢继续好好地上上课,结果似他站起的太猛了,还没站直就惊呼一声,头一晕坐了下去。吴书来吓了一大跳,永珹永瑢哥俩也顾不上避讳,上前搀扶乾隆。
永珹手一触到乾隆枯柴一样的手笔,就心里咯噔一下,他抓的是一条胳膊呢?怎么这么热?就像冬天用的烫捂子。
“皇阿玛……”永瑢失声惊叫出。可惜这个时候的乾隆已经听不到了,他眼前全是血,滚烫滚烫的红,就像深处在一处熔岩的世界里一样,乾隆鼻口里流出血来。
“呜呜……”他口中发出无疑是的声音,用手疯狂的撕扯着自己胸襟。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永珹对着一旁吓傻了一样的吴书来大吼道。
自己和永瑢一块想将乾隆的手摁住,可是此刻乾隆枯柴一样的双臂劲道竟是极大,两个三旬壮汉竟然摁他不住。乾隆脑门上暴起一根根的青筋,血管凸出,就像是葡萄的藤蔓,攀枝虬结。
他瘦得能看出骨头的胸膛上一片赤红,热的发烫,热的蒸人。
“皇阿玛,皇阿玛……”永珹魂飞魄散的看着鲜血从乾隆鼻口止不住的流出,滴在他的手上,热热的,滚烫的人,真的吓住了。他可还没做好继承大业,收拾河山的准备。永珹他还没有准备好当皇帝,他这个时候一万个不想让乾隆死!
但是命运由不得他来主宰,乾隆的眼睛里很快也滴下了血,他的耳朵里也渗出了血,要不是渗出的鲜血都红的让人心寒,都以为七窍流血的乾隆是中毒而亡了呢。事实上乾隆也算中毒而亡了!
他走的很痛苦,很痛苦。
浑身的鲜血都在血管里沸腾,无尽的燥热烧毁了他的神经,生命最后时刻的乾隆就仿佛疯子一样撕扯着胸膛的衣物,在满是皱纹、老皮的胸膛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凉一凉……
两个皇子都一身狼狈,听到叫喊涌进来的御前侍卫们,手臂乃至脸上也多出了一道道血痕。乾隆的血迹已在他们手上凝固了。
夜深了,风也吹得更猛烈了。激烈吹动的冷风,即宣告着乾隆王朝的覆灭,也在宣告着满清王朝已经被注定的命运。
“大行皇帝龙驭宾天……”
……
“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就在距离九洲清晏极近的长春仙馆,听闻到噩耗,只剩了一天两夜就要过自己八十大寿的钮钴禄氏,满怀着痛苦、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个享福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知道,他孙子要作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