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高台多悲风(2 / 2)

蔷薇引 樟木清 2728 字 26天前

“娘娘,奴婢觉着,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青澜将这事报于我时,我正在菱花镜前梳理我的一头青丝,手中的木梳重重放下,清冷一笑,“当然没那么简单,兰瑶一事已让陛下知道了这宫中藏有周国奸细,而且他们的目标正是左清。宝林寺进香一事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故意放出风声,让人知道左清会随行,引出那些藏在建康的周国奸细,在途中暗设埋伏,将那些细作一网打尽,同时借此查清有无人里外合应,一举拔清宫中隐藏的细作。那些被他处置的宫人,多半就是细作了。”

我还没有说出口的是,师父知道,陈蒨让他随行,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他便将计就计。他也知道,他就这么死了,而那样东西又下落不明,陈蒨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与他生前关系最为密切的我,所以他故意赠了我那幅画,以此来作障眼法,迷惑陈蒨,消除陈蒨的怀疑,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我手中的那枚扳指就安全了。

那幅画自是被陈蒨拿走了,不过,他恐怕一辈子也没法从那幅画上弄出个所以然来。他万想不到,这不过是师父临终前的虚晃一招。

我不知道师父给我这枚扳指有何寓意,但一定与那样东西有关。师父患有心疾,恐怕无法支撑到完成师门的遗命了,所以他将这么重要的信物交付于我,想让我替代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

师父,你以死来解脱了陈蒨的束缚,那我呢,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抛下了

时光渐去,上元节就这么在一年喜庆的气氛中热热闹闹的度过了。据说元日这一天,周国还派使者送来礼物以表祝贺,至于情形如何,就不是我们这些后宫妃嫔可以得知的了。

天光寂寂,飞雪漱漱,雨雪绵绵不绝地下了好几日,阶前云雪漠漠,雪光濯濯自格子窗投射进来,映得殿内青砖赤柱异常的明亮清澈,盈盈生光,连人亦仿佛置身于流离的晨光皎皎之中,朦朦胧胧的披上了一层柔光,婉约飘逸。

殿内极静,炭炉内的炭块烧得通亮如玉,“噼啪”作响,热气如云如雾丝丝缕缕地弥漫,烘得整个内殿暖意融融。我手持一卷书,静静地置于着书案前凝眸审读,却听云溪传报,说是蒋裕来了,我起身放了下书卷。

蒋裕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我的眼皮突地一跳,内心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陛下请娘娘到显阳殿一趟。”

虽然内心不安,但我还是叫梨霏取来了伞,迎着风雪赶往显阳殿。

走进显阳殿正殿,却见殿内各宫妃嫔都到齐了。帝后坐于主位上,面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陈蒨,暮色沉沉,仿佛乌云堆积下的风雨暗涌,随时可能倾泻狂倒下来。

内殿中,突兀的跪着一个人,正是汪贵嫔。我觉得奇怪,却还是依例向帝后请安行礼。

皇后却不看我,而是盯向汪贵嫔,面色冷肃,“污蔑宫嫔的罪名可不小,汪贵嫔可要慎言。”

汪贵嫔睨了我一眼,眉眼说不出的冷峭,语声清脆如珠,“嫔妾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华淑容自服堕胎药流产,假意陷害嫁祸于严淑媛,严淑媛是被冤枉的,嫔妾恳请皇后娘娘为淑媛姐姐做主。”

“啪”的一声,陈蒨手中的茶盏重重掷向汪贵嫔,怒道:“休得胡言!”

茶盏摔得破碎四散,水花飞溅到汪贵嫔的脸上,汪贵嫔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水珠,急急道:“陛下且听臣妾一言,臣妾所言是真是假到时自见分晓。臣妾相信,以陛下的英明圣裁,华淑容有无罪行,陛下自有公断。”

这时座下的王充华菱唇一启,清泠如水道:“汪贵嫔向来磊落大方,若非兹事体大汪贵嫔何以如此说不定当中有什么误会,陛下何不妨听一听。一来,可以查明真相;二来,也可以借此事,证明华淑容的清白啊!”

陈蒨没有说话,皇后却被说动了,向汪贵嫔问道:“既然你说华淑容陷害嫁祸宫嫔,可有凭证”

“华淑容有无私服堕胎药,自是只有她身边亲近的宫女内侍才清楚。”汪贵嫔往殿中的丹柱一望,“她身边的云溪便是人证。”

乍然听到云溪的名字,我的手心不受控制地一抖,却见丹柱后缓缓走出一个容色清丽的宫女,正是云溪无疑。

陈蒨知我和云溪向来关系亲密,面上疑色顿起,问:“云溪,你知道什么便说与朕听,切不可有半句虚言。”

云溪自进殿以来就一直低垂着眼帘,这时望向陈蒨,水眸盈盈,“初时,娘娘听闻有孕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她说她想要出宫,不想呆在这里。有一回,奴婢看见,娘娘私下里在摆弄一只镯子,竟然从那镯子上的铃铛掰下一枚药丸。奴婢觉得奇怪,便趁娘娘午睡时取下她的镯子,拿着那枚药丸去向御医讨教,御医说那是堕胎药!”

云溪语毕,陈顼惊疑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云溪继续道:“奴婢心里慌张极了,很想将此事告知陛下,可是娘娘当时哭着哀求我将此事隐瞒,娘娘哭得实在可怜,奴婢不忍心……”

注释:

1标题出自两汉曹植的《杂诗七首》“高台多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