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话一落。
江美舒的心脏都要跟着停止跳动了一样,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抱在怀里之后,这才干巴巴道,“妈,您怎么会这样?”
梁母虽然是个社恐,但是这不代表她就是个傻的。
“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两人睡觉的被子不放在床上,而是放在柜子里面?”
一句话给江美舒给问惜住了。
她低着头抱着被子, 不做声。
从梁母这个角度,能刚好看到她白白净净的脸,皮肤干净的跟剥壳的鸡蛋一样,白里透红,莹润细腻。
眉眼也生得好。
柳叶眉弯弯,一双杏眼水灵灵的,黑白澄澈,忽闪忽闪的,唇红齿白。
梁母不太明白,小江生得这般漂亮,她那个榆木疙瘩的儿子,为什么还不开窍?
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就那样打地铺?
想到这里,梁母就气的要命,总觉得她这个儿子,就跟绣花枕头一样,中看不中用。
跟他那个爹完全相反。
他那个爹是天天在外面玩,轮到他就成了完全不爱玩。
想到这里。
梁母叹口气,“算了,我改天问问秋润,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美舒见她不追究,微微松口气。
“我给您量尺寸吧。”
林叔把吃饭的工具都交给她了。
梁母点头,“辛苦你了小江。”
“一会量完尺寸,陪妈去逛街。”
她这人要是和梁父吵架了,她就不爱往屋里待,实在是待不下去,还不如出去逛街。
这也是为什么,家里人说她喜欢逛街的原因。
屋里待不下去,她只能去外面啊。
江美舒听到这话,她默然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她一边给她量胳膊上的尺寸,一边低声道,“妈,这些年您真是受委屈了。”
这话一落,梁母本来是舒展着胳膊,让她量尺寸的,却因为这句话,莫名的眼眶一红。
她别开头,不想让江美舒看到,过了好一会,她调整了情绪,这才低声道,“也就你懂我。”
别人都说她秦婉茹过的潇洒,既不管家,也不做饭,更不去伺候丈夫孩子。
但是你要说她日子好过吗?
不至于,真不至于。
四个儿子,三个不成器。
还有一个丈夫,是她大儿子,她也早都习惯了。
几个儿媳妇,老大奸,老二勤,老三面甜辛苦,唯独老四媳妇,也就是小江,能和她说到一块去。
想到这里。
梁母低头看着江美舒忙前忙后,她声音涩然,又带着几分庆幸,“小江,还好你来了。”
若是小江没嫁进来。
像是这种吵架的日子,她就只能一个人去街上晃荡。
以前还能去老林那歇歇脚,住两天,后面闹开了以后,连带着老林也跟着平白挨骂。
这让梁母也彻底歇了心思。
她这破烂泥潭一样的婚姻,做什么要将老林连累进来呢?
江美舒听着对方的碎碎念,她并未接话,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梁母,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等量完了尺寸,江美舒一一记录了下来,“好了,妈。”
梁母点头,抬手舒展了下衣服上的折痕,对于她来说,哪怕是最为落魄的时候,也要保持最基本的体面。
“走了,上午有事没?陪我出去逛逛 ?"
江美舒点头,“那您等我回去换件衣服。”
她在家穿的很随意,若是出门的话,她想换一件体面点的。她和梁母真的挺不一样的,梁母是那种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不是精致的那种。
任何时候,她都能拿的出手。
不像江美舒,只能阶段性,暂时性拿的出手。
她换衣服的时候,梁母就在外面慢慢的转着,转着转着转到了老林的房间。
她不用进去,就知道那间房是老林住着的。
因为他的房间,多年如一日的整洁,没有半分的脏乱。
她只是在门口看了看,脸色复杂,目光也复杂。
没人知道在这三分钟内,梁母在想些什么。
“妈,我好了。”
直到江美舒打断了她,梁母这才恍然回神,“那走吧。”
“我们先去一趟百货大楼,买些东西。”
“在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江美舒有些诧异。
梁母幽幽道,“秋润不行,要给他补补。”
江美舒,"......”
她头皮有些发麻,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梁母。
梁母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样,“好了,知道你面皮薄,到时候我来说,不用你说。”
这还差不多。
江美舒微微松口气。
她跟着梁母出了门子,两人有一辆自行车,但是江美舒自行车骑的一般,更别说载人了。
而且寒冬腊月的,汽车实在是太冷了。
她有些遭不住。
索性和梁母一起搭公车去了百货大楼。
下车的时候,瞧着合作社门口有一个卖烤红薯的老大爷,偷偷摸摸的,显然很是警惕。
生怕被民兵队给抓着了。
梁母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老头卖烤红薯卖了几十年,他卖的烤红薯最好吃了。”
“我去买三个,给你二嫂也带一个。”
既然来了,自然不能把沈明英给错过了。
江美舒点头。
她跟着一起过去,像是她虽然荷包里面有了钱,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刚开始来,被穷怕了的原因。
导致她如今就算是有钱,也舍不得买两毛钱一个的大红薯。
在瞧梁母,直接咔咔咔买了三个,一共六毛钱,眼睛眨都没眨。
还不忘在问一句,“老哥,之前卖炖雪梨的那个大姐怎么没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偷偷的做生意,因为明面上是不被允许的。
“之前差点被抓了,在前面的胡同拐弯进去。”
梁母道谢后,递了一个烤红薯给江美舒,“你捂着,我去买下炖雪梨。
她这人出来逛街,自然不能亏了自己的嘴。
江美舒,“我和您一块过去,怕是不好端。”
确实不好端。
炖雪梨是在瓦罐里面,用搪瓷缸盛的,一个搪瓷缸要五毛的押金费。
她们买了三份,最后给了一块钱的押金。
炖雪梨是个稀罕物色,冬日里面的水果本来就不多,更别提还是梨子了。
一份要三毛五。
算是奢侈品的奢侈品。
她们要了三份,梁母眼睛都不眨的付了两块一毛五。
“回头我把搪瓷缸在给你还过来。”
显然她是熟客了,卖炖雪梨的大姐很是放心。
“成,我知道您。”
“要是没空,把搪瓷缸给沈科长,到时候让沈科长下班给我带过来也行。”
沈科长便是沈明英了。
梁母点头,一手端着搪瓷缸,一手捧着烤红薯,她回头看江美舒,吃的不亦乐乎,满足的眼睛都眯着,像极了一只白色慵懒的小猫咪。
看着她这样,梁母的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好了起来。
“以前我每次心情不好出来逛街,都只有我一个人。”
她一个人来买烤红薯,一个人去买炖雪梨,然后在去找二儿媳妇沈明英。
但是十次里面,有五次都是找不到的。
沈明英太忙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时间陪她太久。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梁母一个人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
“小江。”
江美舒抬眸看她,她有着一双杏眼,圆而大,眼睑开扇弧度上扬,忽闪忽闪的,很漂亮。
梁母都被她这一双眼睛,给惊艳了去。
“你这一双眼睛真漂亮。”
江美舒抿着唇,害羞地笑,“我妈生得好。”
倒是不客气。
是个老实的孩子。
这让梁母由衷地笑了起来,或许是她周围的人都太过复杂了,如今难得遇到小江这种简单的。
让她分外喜欢。
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轻松又自在。
“秋润,真是眼瞎。”
想到这里,梁母就忍不住再次吐槽了一句。
江美舒抿着唇笑,并不说话。
从十字路口到百货大楼的二楼,她一路吃过去,烤红薯又软又甜又糯,在吸一口热乎乎,甜到心坎的雪梨汤。
真是享受的不得了。
果然,要想日子过的好,还是要和她婆婆一起啊。
论享受真是没人比得过她婆婆。
到了二楼,沈明英在处理单据,梁母敲敲门,“明英。”
她一喊,沈明英就抬头过来了,她下意识地了过来,在看到是梁母和江美舒的时候,她顿时一愣,立马起身迎了过来,“妈,小江,你们怎么来了?”
梁母提着东西,冲着她扬了扬,“过来买东西,来看看你。”
说这话,把手里的烤红薯和炖雪梨递过去,“尝尝?”
沈明英看到这,她眼睛一亮,“妈,我的亲妈啊,我就知道你懂我。”
“还有小江也是。”
梁母笑了笑,“行了,东西送到了,你慢慢忙,我和小江去楼下逛一逛。”
“你们百货大楼又来啥好东西没?"
梁母这人就乐意去买新奇的。
从来不在乎钱。
“最近从苏州来了一批好料子,妈可以去看看,就在二楼。”
“另外,一楼的糖铺来了沪市的酥糖,听说这个口感很好,很被人喜欢。”
这就是有个当采购的亲戚,在百货大楼的好处了。
完全就是一个向导。
梁母点头,"成,那你忙,我和小江去逛一逛。”
沈明英唆了一声,有几分犹豫,“要不要我送你们过去?”
“不用,你忙就是了,我和小江俩人都是大把的时间,就你最忙了。”
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等着啃老婆呢。
指着老婆升职发财养活他。
真是提起来就让人生气啊。
见她拒绝的干脆。
沈明英这才放弃。
楼下,梁母和江美舒一块下来,这才惊觉一楼这会人怎么这么多?
梁母这才想起来,“这怕是要过年了吧?”
“不少人都在办年货了。”
眼瞅着还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
江美舒嗯了一声,问,“我们家办吗?"
她不清楚是她这边办,还是梁母那边一起办。
“你既然和秋润单独住了,那就单独办。”
“跟着妈一块,今年你们办年货的费用,妈包了。”
这话说的,江美舒眼睛一亮,不过更多的却是不好意思。
“跟我有啥不好意思的?”
“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花钱。”
这是实话。
江美舒很快就感受到了,她婆婆花钱的魔力。
先是去了人少的三楼,布料档口。
这里东西贵,基本上就隔绝了大部分人进来。果然清净点的地方,让梁母心情也平顺了几分。
“刚在家量尺寸的时候,我瞧着秋润给你选的是鹅黄色布料?”
她只在老林的卧室,看到一点料子。
这个颜色不做他想,整个家里也只有江美舒会穿。
她点头,“是这个颜色。”
梁母有些嫌弃,“秋润也是的,大过年的不给你挑红色的衣服,挑一个淡色的,他怎么想的?"
“走走走,妈带你去挑一套红色的绸缎面,做一个棉袄,穿着特舒服。”
她说到做到。
刚好苏州来的绸缎面,看的人多,但是买的人却不多。这布料比的确良和灯芯绒都贵不说,还要布票。
大多数人看上了,只能看看摸摸。
这绸缎就是细腻,若是手粗糙一点,怕是都要刮出丝来了。
梁母挑了下颜色,拿起红色的绸缎面往江美舒,身上比划了下,“你皮肤白,又年轻,小姑娘就是穿红色的好看。”
她给自己挑了一件宝蓝色的。
接着连价格都没问,直接递给了售货员,“同志,这两个布料我一样要七尺,麻烦帮我装起来。”
售货员大眼一看,就知道梁母才是正经的买家。当即就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算。
"成了,一共三十一块五,另外还需要十四尺的布料。”
梁母利索的给钱。
带着江美舒去了楼下卖糖的档口。
酥糖要了两斤。
大白兔奶糖要了一斤半。
水果硬糖要了一斤。
最后一结账,一共十块零五毛,另外还要了四斤半糖票。
买完了糖又去卖瓜子花生的地方,一样要了两斤,从头到尾梁母身上不止有钱,她还有各式各样的票据。
这就让江美舒看的神奇了。
“妈,您身上怎么就跟一个百宝箱一样?”
梁母坦然道,“你爸是个混蛋,他手里留不住钱和票,所以除去藏起来的那份,剩下要要用的钱票,我都是随身携带的。”
梁父要钱起来,那是要发狂的,翻箱倒柜的找,她要是不放在身上,早都被梁父拿出去败完了。
江美舒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她骤然怔了下,抬手抓着梁母的手,“妈!”
这些年,她过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梁母笑了笑,“别同情我,这样也好。”
她喃喃道,“这样我有多少就花多少,一分钱都不给那狗日的留。”
江美舒重重的点头,“对,妈您做的对。”
“就是要这样!”
梁母苦笑,“也就只有你说我做的对。
“别人都说我败家的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