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瑟的叔父詹姆士·米利根先生(1 / 2)

我要是处在马西亚的地位,也会象他一样有着丰富的想象力;但是这种想象方面的自由,对他来说是允许的;换上了我,却是不许可的。

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而在马西亚眼里,这个人只不过是德里斯科尔老板。

所以当我的思想跟在马西亚的后面,也放开四蹄,向前奔驰的时候,我就急忙把它收回来,用手牢牢地按住它。

对德里斯科尔老板这个人,马西亚可以在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外国人。但是对我来说,他是我的应该尊敬的父亲。

我也承认,在我的家庭里,在我的身边,确实有着不少离奇的现象;但我不能用同马西亚一样的观点去对它们进行分析和研究,因为我没有这个自由。

马西亚可以怀疑;而我呢,怀疑是不许可的。

当马西亚把他的怀疑告诉我的时候,我应该不让他再说下去,这是我的责任。

我也真是这样做的,不过马西亚是个有自己头脑的人,我常常想战胜他的固执己见的态度,可是我总是做不到。

所以我就对自己说,你不妨也听听他提出的问题嘛!

为什么阿伦、南德、安妮和卡特都是黄头发,而只有我不是?

为什么在德里斯科尔的家庭里,除了不懂事的卡特外,我竟成了象癫皮狗似的叫人人都讨厌了呢?

他们并不富裕,怎么能让孩子穿上镶花边的衣服呢?

对于这些“为什么”和“怎么”,我只有一个比较恰当的回答,这个回答本身也同样是“为什么”。

“假如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德里斯科尔一家为什么要寻找我?他们为什么要把钱送给巴伯兰、格莱斯和伽雷?”

这正是马西亚应当回答而又回答不上的问题。

然而他还是表示不服气。

“就算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他说,“那也不能证明我向你提出的所有问题都错了,因为你自己也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如果换一个人,也处在我所见到的、听到的情况下,他也许会明白德里斯科尔老板找你的原因和花钱的目的。可我说不上来,因为我不聪明,什么也不懂。”

“别这么说,我看相反,你的心眼儿是够多的了。”

“心眼儿多的话.我就马上向你解释我现在解释不了的问题了。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不是德里斯科尔家的孩子。不,你不是,你也不可能是。这一点,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那是肯定无疑的;现在,由于你的固执,不肯把眼睛睁开来看看,才把这个时刻推迟了。我明白,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应该孝敬父母的思想把你的思路堵住了,但也不该连脑子都不敢动一动了!”

“你要我怎么办呢?”

“我想咱们应当回法国去。”

“这怎么行!”

“那是你对你的家庭所负的责任把你留住了。但是,要是它不是你的家庭,那为了谁你非留下不可呢?”

象这样的辩论只能产生一个结果,那就是:我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痛苦。

还有什么能比怀疑更可怕的呢?

我不想怀疑,然而我不能不怀疑;

这个父亲是我生身父亲吗?这个母亲真是生我的母亲吗?这个家庭是属于我的吗?

如果要承认“是的”,那真是太可怕了,因为当我没有家庭、孤独一人的时候,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的不幸和受到折磨。

谁又能料到,我当初为了没有家庭而伤心地哭泣过,现在却因为有了一个家而在绝望地痛哭?

在这一团漆黑中,真相究竟是什么?谁能向我揭示真相?我怎样才能了解真相?

在这个问题面前,我感到无能为力,我的心,我的思想。都被摧垮了。

然而在我内心有着如此深刻的悲痛的时候,我还得每天上街唱歌,为别人演奏欢乐的舞曲,对着观众咧开嘴装出勉强的笑容。

就这样,星期日便成了我的最好的日子,因为这一天的伦敦街头是不许奏乐的,我就利用这一天和马西亚一起带着卡比到外面去散步,随意地让自己浸沉在深深的愁思之中。

啊,我身上已经找不到几个月之前的那副孩子模样了!

一个星期日,我正要和马西亚出门,父亲把我叫住了。他说这天他有点事要我干,让我留在家里。他打发马西亚一个人去散步。我的祖父没有从楼上被抬下来,我的母亲带着卡特出去了,弟弟上街玩儿去了,因此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