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身上那人曾经是她敬爱的兄长,此刻却撕去了她颈间的衣衫。
床上狼狈凌乱,原本她身上就只有一件乳白色的寝袍,眼下,雪白稚嫩的脖子暴露在照不到晨光的灰暗雾霭中,炙热的吐息在她颈间厮磨。
“有些事,一旦跨过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方才她还这样对表兄说过。
说那话的时候,是为了保护他的童真。
就算救下清月,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仁慈的人。她想,或许她只是不希望表兄的手上沾上血那种滋味,她不希望最爱的亲人尝到。
而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有多自私,想把这个大男孩永远封存在无垢的水晶球中。就好像那样,就能唤回还没有丢失的自己。
可当她看到表兄痛苦的眼神,看他失控地朝自己扑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伤了他那么久,那么深。
双手被按在床上,一开始还尝试挣脱,可身子极度虚弱,毫无力气。
她从来未曾怀疑包括此时此刻眼前的人是她可以用生命来守护的家人。
既然生命都可以给
眼眶湿润了。
她放弃挣扎,别过脸去,闭上双眼,任由泪从眼角滴落流淌。
朱荃紧贴着她,浑身僵硬大喘着气。
慕如烟的泪淌着,落到他的唇。
“有些事,一旦跨过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忽然交织着各种声音,仿佛有轰隆隆的天雷不知从何而降,这句话像随之而来刺耳艰涩的杂音,戳中他的灵魂深处。
方才明明睁着眼,眼前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猛然间,他双眸一震,眼神顿刻清明,发现自己竟强横地压在表妹身上。
时间就此静止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朦胧的图景,那是遥远的记忆。
盛开的梅花树下,两个孩子互相推搡打闹,亲密无间。
还记得儿时有一年,清漪园的梅花开得格外美。表妹在树下对自己笑着,那画面足够他珍藏一辈子。
而梅花下那两个年幼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至消逝不见了。
脑中轰隆隆的杂音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万箭穿心般的剧痛。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夺眶而出,他放开了强按住她的双手,丢盔卸甲般地果断扼杀了方才那个走火入魔的自己,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反复呢喃着,“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若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他决不能伤害的,这人不会是他自己,而会是眼前的表妹。所以清醒的那一刹那,他简直恨不得拿利器刺向自己。更不用提那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与内疚。
微光透过窗帷照射进来。
暴风骤雨终于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结束了,慕如烟缓缓睁开眼。
记忆中的那个哥哥,终于,又回来了。
她缓缓抬起无力的手臂,轻柔地抚摸他的发,像对着一个因犯了错而愧疚难当的孩子低声安抚着:“表兄还发烧病着,刚刚是太累了。”
眼角还淌着泪,他紧抱着她,头埋在床里,嘴角泛起一抹感动的会心浅笑。
他原以为此生再也没有面目面对她,以为他必须就此远离,彻底离开这座园子,远离她了。
呼吸依旧混乱,心跳仍然剧烈。朱荃温柔撑起自己的身躯,一翻身,在慕如烟身边躺下。
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她在里侧,他在外侧。
就像儿时的那两个孩子一样。
收回想要去握她的手,他双眸静静向上望着床顶,让因失控而狼狈僵硬的身子恢复平常。
秋光温柔,窗外鸟儿呢喃。
过了许久,他坐起来,捋顺慌乱的长发,下了床走到门口。
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所以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扶住门栏缓缓开口,那声音既温柔又沉重:“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哥哥”
慕如烟微微侧过脸,看着表兄的背影沉静笑道:“你已经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了。”
他静默颔首,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浅弧,便头也不回地轻推开门,离开了。
几日后阳光灿烂,园子里莺莺燕燕热热闹闹。
准备停当,慕如烟便在众侍女的簇拥下走到大门口,准备上车。
今日是太后寿辰。虽然她仍在禁足,但皇外祖母的寿辰,说什么皇帝都会卖她个面子,故而特准她解禁一日。
太后吩咐,国难之中、大战之际,贺寿一切从简。午间由孙子辈的陪同老人共进午膳,晚上再由皇帝与众嫔妃摆宴庆祝,如此两顿家宴便罢。
与太后直系血脉的也就慕如烟一人。皇帝知道老太太对晚宴并不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全是午膳,便也就识趣地早早赴慈宁宫请了个安,随即返身国事,待晚上再去了。
慕如烟今日一身粉霞色烟纱散花裙,妩媚灵动又不失端庄。发髻清雅脱俗,正衬她的盛颜,背部长发如瀑随风悠悠飘逸,愈发像不慎落入凡尘的谪仙。
她脸上少有地比平素多施了些粉黛,双颊红扑扑的,看上去气色不错。
不论是发髻装扮还是容妆,都是素羽一早亲手帮慕如烟悉心打理,尽可能让她看上去与往常无异。
慕如烟不过几日前才中毒,险些丧命,现在身子依旧虚弱。若常人搀住她的手,便会知她手脚软着,使不出什么力气。
为了不让外祖母担心,虽然拜托杜若下了些猛药,但要真正痊愈尚需时间,眼下的气色也只是面上虚像,实则外强中干罢了。
众人正围着慕如烟踱步到门口,惊讶地看到荃世子一身一如往常的莲青色淡雅锦袍,翩翩公子早等在那儿了。
她们已经不见荃世子好几日了。只知道他躲在倚梅苑里大步不出,还以为他烧坏了脑子性情大变。??
清漪园没有了嘻嘻闹闹的荃世子,简直冷清得像是冬日提前到来。
而现在,看到了和往常一样的荃世子,众人都松了口气。
慕如烟望着表兄,两人在阳光下相视而笑。
眼前人是如假包换的再熟悉不过的表兄,却宛若新生。
或许一切并不会那么快烟消云散风平浪静,但他们从小一同相伴成长,没有人比彼此更相信对方的秉性与能力。宇宙浩淼,时间终会抚平一切。
见兄长对自己微微伸出手臂,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去,轻轻挽住他的手,从背后看起来,就像少时的兄妹俩。
出了小门大门还被上着锁家臣已将马车停在街上。
众人诧异地发现,大门口清清静静,端明井然,并没有严正站列的禁军看守在一旁。
原以为自己是戴罪之身,虽然有一天的恩赦,按照规法,还是会由禁军前后开道押送。是以她也早做好了一路被民众围观自己受禁军押解的准备。
要知道,要不要撤走押解的禁军车队,这种事情,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请示陛下的。
不然要陛下当着众人的面怎么说呢
准她入宫赴宴是顾念母后亲情人伦,可若帝王御口之下,连规法都不顾了,却有失了皇权威严与国政原则之嫌。
所以,只有主事人硬着胆子自作主张,不露声色偷偷办了,而帝王也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朱荃看了眼门前清净整洁的空街,嘴角轻笑:“刘轶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