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54章 凤印(1 / 2)

娇将为后 沐心初 3100 字 5天前

西土多白沙。

还有的,是连绵的群山,蛮族的商队,和荒凉的长风。

这片自古贫瘠的土地,无论人们如何努力,都无法像中原和东海那样,轻而易举长出丰饶欲滴的稻粱果实。

西土的人,生来就注定必须努力。

但西土有样东西,很美。

落日。

斜阳残血,温柔安静地覆在延绵的白沙之上,泛出淡丽的金光,若此刻有缕遥远的孤烟笔直向上,亲近苍穹那景致真是美极了。

这景致近来常出现在我梦里。

但年轻的时候,人哪会注意落日。那时若别人问我,我只会骄傲地昂起头,说我喜欢正午的烈阳,热得白沙上好像升起水汽一样,照得那片白沙,都金灿灿的,是那么的饱满,灿烂,充满力量。

后来我们竟然来了都城。从小梦中的天堂。

谁不向往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那是我们这些人已知的世界的中心。

谁不向往这座巍峨绚丽的皇宫那是世上一切权柄的起点人,鬼,神,都须向它臣服。

他终于可以得到了。

当他娶我而不是白氏女为正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的抱负与野心,绝不是做一辈子贫瘠偏远之地的区区亲王。

坤儿还太小,刚到都城的时候,不知为何,老是哭,老是哭。乳母日夜照看,我心急如焚。

幸好广乘王妃送来一些婴儿乳饮,据说是东海名物。坤儿爱喝,很快也就不哭了。她那时候刚怀上孩子,就有各方权贵争相送去数不尽的好东西。

那日,记得我只是怔怔望着她:都城出身的贵族女,不论是打扮还是气质,真的都不一样。我知道她还是太后的侄女,那浑身的高雅尊贵

从屏风反光中看到自己衣着装扮的倒影,我脸上忽然火辣辣的一片,以至于竟忘了对她道谢了。

第一次去皇宫的时候,夫君还未登基,但大势已定。

走在巍巍宫宇间,望着这座未来的家园,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惊异的心情,佯装镇定,当作眼前的这些金碧辉煌都是我平生早已习以为常的东西未来的皇后,怎么可以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方才宫女路过时,好像有人捂住嘴在笑。

她们在笑什么在说什么我连忙低头看自己的华服,心跳声轰隆隆的。这是昨儿特地去都城缎庄购置的最时兴的贵族服饰,应该,不会有错啊

来之前,家人们私下里闹我,说以后定要看看凤印长什么样。我假装嗔怪道:“胡说什么,撇呢。”其实心里却像蜜一般甜。

我也很想知道凤印长什么样,据说传自上古时期的紫微圣山,纯净白玉自有它的灵气。它的来历,必像史诗一般传奇吧。

听说好东西都放在御书房里。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看凤印的时候。未来的皇后,夫君还未登基就急着看凤印,若是让人知道了,又该笑话了。

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御书房附近。并不是为了来看什么好东西,只是来感受一下,今后夫君,会在这里处理政事吧。

我想像着他认真伏案的样子,亲王的时候,他就喜欢埋首政事。本来,封地的事务就够操劳了。今后,他的肩膀上将承载更大的重量。

那殿宇不大,却好像很冷寂。

竟然没有人。我便悄悄走上玉阶,到了殿前。

到了门口,才发现原来里面有人。

有两个人,在说着话。

四处无人,应该是被他们将所有人都支开了的缘故。

那其中一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侧过身子,双手轻轻搭住门,将耳朵凑近些。

四下寂静,只有他说话的声音。

奇怪,他的声音明明那么熟悉,却有着陌生的温度。

只一瞬,头顶好像有片天忽然塌了。晴天,哪儿来的霹雳

只觉得那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我脑中嗡嗡一片,浑身止不住颤抖。

已经记不起来,是如何踉踉跄跄躲到皇宫的一处角落,我蜷缩着将脸深埋在双臂里,偷偷痛哭。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若没有吕家,他当初哪儿来的那点兵权又怎能成为当世最有权势的亲王之一,在皇位的争夺中取得胜利

坤儿还未满周岁啊

他怎么可以

怕附近会有宫人路过,我连忙草草擦干泪站起身来。虽然双手仍止不住发颤,但我必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一次见到她之前,我已经听过她的声音。是以没见她之前,我就恨她了。

女子当国,史来异象也。是以世人奉她为神明,亦或是鬼怪,也不足为奇。

可看到眼前那一身素净的人,我还是怔住了。

在此之前,我以为广乘王妃已是世上至尊女子的典范。

眼前人端庄肃穆,身后衬着万丈光芒一般,那副脸庞,让人不敢直视。

皇权化身的女人,即便清衣淡妆,原来也可以如此美艳绝伦。

我忽然恨起自己的那一身华服。

来之前预习的礼仪一下子全忘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对她的痛恨也在刹那间不知到哪儿去了。

我手足无措,颤颤躬下身去,正要行大礼,却被她一手扶起。

她的手好冷。

有人说,是因为自小体弱积病的关系。可我觉得,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她的眼神也是凉凉的,从上头将我望着。我不敢多看。

后来,凤印还是到了我的手上。

可那时的我早失了追溯它来历的兴致。

我发现,它好冷。就像她的手一样。

夕阳西下,宫中日光稀薄。

还未到御书房,只见一队宫人恭谨地托着餐盘从那儿出来。看他们的手,托着的东西,好像很沉重。

“杜大人。”

杜若点头回应宫人们的问安,不动声色瞥了眼他们手上的东西。

饭菜糕点,丝毫也没有动过。怎么送进去的,又怎么送了出来。

杜若深吸了口气,踏进那座暗沉的殿宇。

阳光已经太无力,殿内烛火通明。

帝王仍在伏案。人们说,他勤政爱民,从不懈怠。

昨日从慕如烟身上褫夺的朱雀剑摆在书桌正对面的檀架上,好像被人擦拭得很亮,很亮。这样帝王抬起头的时候,总能看到它。

过往的长久岁月里,它一直代表着镇北军。那是国的铜墙铁壁。

听到脚步声,承平帝微微抬起头,双眸先下意识瞥了眼朱雀剑,随即看向杜若。

杜若正要行礼,帝王手轻轻一抬,让她来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