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英明睿智，不费吹灰之力就拆散了慕如烟与左相之间的联盟。今日朝上可是再没人鼓捣着慕如烟去南疆了。”亲信在裕坤宫中对皇后不住谄媚。

吕皇后冷哼一声，回想到昨晚容贵妃母子的狼狈，嘲笑他们自不量力。

他们本就不值得她顾忌，皇后之所以拆他们的联盟，根本不是怕左相有了兵，而是怕慕如烟有了朝廷的势力。

就凭左相一党，不论从实力、地位、还是从心智，竟妄想与她皇后分庭抗礼，实在是太天真了。

“知道当初陛下为何要扶植他们”吕皇后对亲信悠悠一问。

亲信答不知。

“扶一个小小的五品舍人晋升为左相，能让多少出身平平的人备受鼓舞，心甘情愿为朝廷做牛做马一辈子”

听皇后这么一说，亲信脸上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

吕皇后沉沉苦笑了一声，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陛下从一届亲王成为帝王，不是那么容易的。对于世间那么多浮动的人心，只能靠自己双手一点点汇聚起来。所谓亲善平民，也不过是帝王手中的棋局。”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她看着自己的夫君如何一步步平衡各方势力，扶植平民，广收人心，终于成为了世人称颂的盛世明君。而万事万物皆有轮回，时至今日天下早就定了下来，过去因势崛起的那批出身平平的人如今又成了守旧的权贵，时代终究又回到了阶层固化、中下层怨声载道的那一刻。

而容贵妃受宠不过是帝王用来向世间标榜自己重视平民的一个符号。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

皇后嘴角冷笑：“还真以为自己受宠呢。”

亲信笑着连声应合，嘲笑道：“因为三殿下昨日朝会发话，把左相他们驳了回去。听说为了再次力荐慕如烟出征南疆，他们还打算把二十年前钦天监的战神之说拿出来呢。这下联盟毁了，也没人再提了。”

“战神哼。”

二十年前慕如烟出生那时，夜空惊现一双明星，照亮苍穹，耀灿天地。钦天监卜算称那是战神之星。

“明明是她一人出生，明星却有两颗，分明是钦天监为了谄媚讨好而牵强附会，胡说八道的。”吕皇后笑道，“可惜了，若他们今日将其提出来反而更好了。”

“卑职愚钝，不知皇后娘娘此为何意”

“提出来就会犯了陛下的忌讳。”吕皇后悠悠道，“那个二十年前说慕如烟是战神转世的钦天监在五年前被陛下处死了。”

“不是说是因为别的罪过么虽然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说是怪力乱神、惑国蛊民。”

“哪有那么巧”吕皇后冷笑道，“她父母一死，陛下就将那钦天监处死了。凌迟处死，可见陛下是有多恨、有多忌讳啊。”

吕皇后唇角勾起：不论帝王面上怎样表现，他细微之处的举动骗不了人。只有那容贵妃，竟蠢到以为陛下真心宠爱慕如烟

“这些天长兄在军中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遵从娘娘吩咐，吕将军整备集结镇东军，军队保持着随时都可以作战的状态。”

吕皇后听着，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么些天，按理说长兄从东部出发，应该早到都城了。但她要他为即将来临的大战做好十足的准备，为此皇后不惜下令封锁东海与南疆之间的国道，不准任何饥饿难民进入富庶的东海逃难。

而这么多天了，镇西军的大皇子也还未回到都城。

亲信笑道：“据说那些流民都往西土蜂涌，那边该是早乱套了，大殿下才迟迟回不了南都吧。”

西土本就贫瘠，突然间冒出那么多张口要粮食的人，哪还会有战力。

“北边呢”

皇后一问起北边，亲信笑得更欢了：“按照娘娘的意思，已经将流言在北境传遍了。现在那儿的人都知道，慕如烟回到南都后只顾自己逍遥享乐、全然不想着为军中上下讨要恩赐封赏。据说整座镇北军对他们将军意见甚大，而今人心涣散，放任自流，兵士们整天在营中饮酒作乐，夜夜笙歌。”

“慕如烟要完了”吕皇后听罢仰天大笑，目光兴奋闪烁，“让长兄就等着，到时候将南北两军一起收入囊中。”

绝大多数生活安逸的南昭人并不知道，即便在遥远的北国，也是有夏天的。

传说中坐落在应江北岸的北旻国是一片永远的隆冬之地，寒雪冰封。但其实，夏日的北旻也会时而有温闷潮热的时候。只不过，在北旻巍峨黑沉的宫殿之中，一年四季都不会有半点温暖的气息，阳光仿佛自古以来就遗忘了这里。

陛下高寿，已经残喘在病榻很久了，而今是太子监国。

一群贵族廷臣挤在幽深寒凉的大殿中，经过几番争论，已经得出了一致结论。

太子坐在高处的王座上，双目闪烁，一锤定音：“出兵”

殿中众臣一片拥护高呼。

北旻人也听到了慕如烟让镇北军上下心寒的流言，而今她离开北境多日，军队人心涣散，整日酗酒作乐。每到夜晚，耀眼的灯光与吵闹的乐声都在应江南岸此起彼伏。文網

南昭国内又正好有南疆海盗之乱。

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在一片兴奋的叫喊声中，有一人并没有随着众人高亢的情绪而一同激动。他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紧锁着眉，一双绝世美目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相较于南昭，北国人适应寒冷，每到隆冬应江冰结之时，才是兵力最盛的时候。而现在可是夏季，为何在不知不觉中，宫廷里已弥漫着这么天真乐观的主战思潮。

“不可”他还是站了出来。

大殿骤然间陷入沉默。所有人停下呼喊，将目光投向他们最年轻的皇子。

玄胤今年刚满二十岁，容颜俊美，周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可他眉宇间常常流露出一种令人生畏的酷厉，如凛寒的冰雪，那力量并不像他的年纪。他的一双美目继承自他貌美的母亲。看过他面容的人，也会忍不住赞叹他长得美，说不定还会在心中暗暗说道：才不像纯种的北国人。

“这五年里，可曾看到过镇北军有一日像近来这般闲散”玄胤眯起眼，“此中一定有诈。”

“有诈”他的几个哥哥瞧了眼高处太子长兄的脸色，一个个面面相觑，嘴角上扬，对弟弟讥嘲道，“不是说了么，慕如烟回南都了，所以她的军队就散了”

“慕如烟诡诈。南昭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样，我们还不知道么这五年里我们尝试了多少次行动，哪一次占到过便宜”

“所以才要趁她不在的时候去进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