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的脑子从一开始的震撼到麻木
直至最后,在灯下枯坐了整晚。
然后四更多点,他便霍然起身,脚下生风的大步走了出去。
祁文晏是按照一贯上早朝的时间,按部就班的起床,洗漱,用早膳之后出门的。
结果府里下人刚从小侧门给他牵了马出来,就看到门口隐在石狮子旁侧的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我的天”看管门户的老仆人吓了一跳,险些丢了手里主子的坐骑就要拔腿往院子里跑。
这是祁府的正门也开了,穿戴整齐的祁文晏自门内款步出来。
他目力极佳,一眼认出隐在半暗天色中的秦颂倒也不奇怪,直接抬了抬手示意老仆人:“没事,进去吧,看管好门户。”
老者定了定心,这才隐约反应过来暗处站着的这位该是自家主子的熟人。
于是,也不再多事,转身关门退了进去。
风临看了秦颂一眼,自觉牵走两匹马:“小的先去旁边候着。”
祁文晏没应声,算是默许,自己稳站不动。
秦颂一直待风临走远了些,方才沉沉的开口:“那纸卷上是内容祁大人的誊抄的兵部战报本侯应该也无需再去兵部核实真假了,但是你特意把他给我又究竟意欲何为”
该是不想叫人看到他具体的情绪,他一直站在背光处。
祁文晏也不去深究他具体的表情,只是扯了扯嘴角,反问道:“侯爷已经查阅过了那不妨交流一下心得”
“祁文晏”秦颂的心情不好,压抑了整晚的情绪顿时爆发,他破天荒的呵斥了一声:“我没心情拿这种事情与你说笑,我敬你一声祁大人,是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昨日是你先来找的我,少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呵”祁文晏可能也是头次被人这般无礼的对待过,他倒也不恼,反而有恃无恐的低低笑了声。
“武成侯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那本官和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但是赶在秦颂爆发之前,他也适可而止,重新庄重了神色道:“誊了那份东西给你送去,确实是因为本官瞧着那些战报记录觉得好生有趣。十五年前,建阳城在,每年除了战报上的那些伤亡,每年朝廷为了应付战事更是要投入大批的财力支撑,军备,粮草,武器这些,不计其数,但是因为建阳城的占地没什么优势,那座城池守的永远都岌岌可危。可是自从十五年前建阳城一役失利之后,虽说朝廷连丢三城,视为奇耻大辱,却是就此大幅度减少了士兵伤亡,更是大大的减轻了国库压力,从南境边关到京城,这些年百姓们全都休养生息,恢复的不错。”
秦颂死死的捏着拳头,在黑暗晏道:“咱们换个思路,若将这当成一场交易的话以十五年前建阳城的那场战损,换了后面这十五年边境固若金汤的安稳,划算啊”
早些年,大觐的边城守卫战的确打的既持久又吃力。
可那里就是大觐立国之初所设的边境,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一个自诩浩浩盛世的泱泱大国,自然不能主动让边,露出力不从心的颓势来。
所以,长久以来,戍边、守边,都成了南境驻军甚至整个朝野上下的执念。
没有人觉得那有什么不对,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的就该去守。
直至
十五年前
麟王云骧和老武成侯秦豫丰在南境战场上那惨烈的一败
边境线被迫北迁,重新筑起新的防线。
现在十五年过去了,虽然不得不接受当年那一战惨败的事实,可那件事也终是所有大觐人心目中耿耿于怀的仇恨与耻辱,亟待洗刷
只是被人所共见的就只是这些事实,包括秦颂在内,明明看在眼里现在的南境边防远比当年更加容易和得心应手,却也只记得那一役战败的耻辱和伤痛,而直接忽略,不会去计较这前后的得失与不同。
或者更确切的说
在祁文晏今日开口之前,以前是没有人敢于用商贾行事的思维去考量其中的利弊得失。
秦颂沉默着,咬牙咬到嘴巴里一片腥甜的血腥气。
最后,还是不得不艰难的开口:“所以,你是说十五年前建阳城那一战的惨败,实则是朝廷蓄谋已久,弃车保帅的计谋”
因为那一战,打的太过惨烈了,每个人看在眼里都是守军已然竭尽全力,战败失守虽是叫人痛心,却也并没有因此打到整个边军和朝中的士气。
如果单做一笔买卖来看,这笔交易确实划算。
可秦颂,作为受害者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祁文晏却似乎是不带感情的,他就只是公事公办的分析:“即使是个计谋,当年那一场也打的很逼真啊,只能说是在前线奋力杀敌的人配合的也很好。麟王是将那场战事拖到最后一刻的人,且不论背后真正的主谋者为谁,但凡我的怀疑成立,他都应该是知情人吧至于令尊或是跟他一样也或者是蒙在鼓里,被他带下了黄泉路”
至于为什么当时必须要打那一仗,而不是大觐守军主动撤出建阳城,迁往雁岭关内
除了历史原因,建阳城是建国时候所设的边界,不好随意舍弃,另外还有就是那时候皇帝的皇位坐得并不够稳固。
他生性就是个极温良的人,若是主动让出边城,只会叫人更加认定他是个懦弱可欺之人,届时如何震慑外敌甚至连朝堂上也可能会出乱子。
内忧外患一同被激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思路不开则已,一旦打开
放眼望去,这十五年,少了南境战事的拖累,皇帝集中精力整顿了朝纲,整个大觐国境之内的确是蒸蒸日上,国泰民安,一切都比他刚登基时好多了。
秦颂又再沉默了下来。
眼见着天色又亮了些,祁文晏却有些急躁起来,叹息道:“武成侯今日不上朝了吗”
秦颂一寸一寸,借着缓慢亮起来的天光抬眸,正视他双眼,一字一句冷冷的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祁文晏并不回答,抬脚便走。
秦颂却冷着脸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