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各个世界之间的树林(1 / 2)

安德鲁舅舅和他的书房立刻消失了。之后的一刹那,四周昏暗而迷茫。接着,迪格雷感到,头顶上射来一束柔和的绿光,下面一片漆黑。他似乎既未站在什么上面,也未坐在或躺在什么上面,四周空空如也。“我相信自己在水中。”迪格雷说,“要么在水下。”这使他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就觉得在往上冲。突然,他的脑袋接触到空气,他发现自己钻了出来,在水潭边平坦的碧草地上趴着。

站起来时,他注意到,自己不像从水里出来,既不是湿漉漉的,也没有呼吸急促。他的衣服完全是干的。他正站在树林中一个不足十尺宽的小水潭边。那些树密密地长在一起,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惟一的光线就是从树叶间渗漏下的绿光。然而,树林上面一定是烈日当空,因为那绿光既明亮又温暖。你可以想像,那是个最为安静的树林,没有鸟,没有虫,没有动物,也没有风。你甚至能感觉到树木在生长。除了他刚才钻出来的那个水潭外,树林里还有不少其他的水潭,极目所视,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你几乎可以感觉到树木用根部在喝水。林子里生机盎然。当迪格雷后来试着描述它时,他总是说:“那是个郁郁葱葱的地方,像葡萄干饼一样绿油油的。”

最奇怪的是,还来不及东张西望,迪格雷便差不多忘了他是如何到那里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波莉、安德鲁舅舅,甚至他的妈妈。他丝毫不感到害怕,不激动也不好奇。要是有人问他:“你从哪儿来”他很可能会说,“我一直在这儿。”就是这种感觉尽管没发生什么事,你却好像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厌烦过。正如他很久以后说的:“那是个不会有什么事的地方。只是树木在不停地生长。”

迪格雷久久地注视着那片树林,然后,他发现,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孩正躺在一棵树下,眼睛微微闭着,似睡非睡的模样。他看了很久,没说话。她却用梦呓般的心满意足的语调说话了。

“我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你。”她说。

“我也这么想,”迪格雷说,“你在这儿很久了吗”

“是的,一直在这儿,”女孩说,“至少我也不知道很长时间了。”

“我也是,一直在这儿。”迪格雷说。

“不对,”她说,“我刚才明明见你从那个水潭里出来。”

“我想我是从水潭里出来的,”迪格雷迷迷糊糊地说,“不过我忘了。”

两人久久地沉默着。

“唉呀,”女孩这才说,“我真想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有个想法脑子里有幅图画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就像我们住在另一个跟这儿很不相同的地方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梦。”

“我想,我也做过同样的梦。”迪格雷说,“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住在隔壁好像在椽子之间爬行。我记得那女孩的脸很脏。”

“弄反了吧在我的梦里,男孩的脸才是脏的。”

“我记不得男孩的脸了,”迪格雷说,接着补充道,“嗨那是什么”

“哇一只豚鼠。”女孩说。一只胖胖的豚鼠,正在草地里东嗅西闻。但豚鼠的腰间缠着一根纱带,身上绑着一枚闪光的黄戒指。

“看看,”迪格雷大叫,“戒指快看你的手指上套了一枚,我也有。”

那女孩终于有了兴趣,坐了起来。他们互相凝视着,试图回忆往事。几乎就在同时,她喊道“凯特利先生”,他喊道“安德鲁舅舅”,两人都明白了自己是谁,并开始回想事情的全部经过。艰难地谈了一阵后,他们完全清醒了。迪格雷述说了安德鲁舅舅如何像畜生一样冷酷无情。

“我们现在怎么办”波莉说,“带上豚鼠一块儿回去吗”

“不着急。”迪格雷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

“我觉得应该着急,”波莉说,“这地方太静,像像梦境一样,你总觉得昏昏欲睡。一旦我们支撑不住,就会躺下来,永远永远地睡过去。”

“这地方很不错。”迪格雷说。

“是的,”波莉说,“但我们还是得回去。”她站起来,开始小心翼翼地向豚鼠走去,可是,她又改变了主意。

“留下这只豚鼠吧,”她说,“这里很快活,如果我们带它回去,你的安德鲁舅舅只会害它。”

“我相信他会的,”迪格雷回答,“看看他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唉呀,我们怎么回去呢”

“我想,回到水潭里就行了。”

他们走过去,并肩站在水潭边,看着平静的水面。倒映在水中的茂密的绿树使潭水显得非常深邃。

“我们没有游泳衣。”波莉说。

“不需要,傻瓜,”迪格雷说,“我们穿着衣服进去。你难道忘了我们上来时衣服都没湿吗”

“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儿,你呢”

“游得不太好。”

“我认为我们不需要游泳,”迪格雷说,“我们需要往下沉,不是吗”

他们谁也不太想跳进水潭,但谁都没有说出口。他们手拉手,喊道“一、二、三,跳”便跳了进去。水花飞溅,他们自然闭上了双眼,但当他们睁开眼时,他们仍然手拉手地站在那片绿树林里,水只淹没到他们的踝部。显然,水潭只有几寸深。他们又蹚着水回到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