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布里怎样变成一匹聪明的马儿(2 / 2)

两个持戟士卒先走进门来,在入口处的两旁站岗。跟着进来的是个传令官,还有号手。

“阿钦兰的王子科奥殿下要接见阿拉维斯女士。”传令官说道。然后他和号手退到一边,鞠躬,兵士敬礼,王子本人进门来了。他所有的随从都退了出去,随手把大门关上。

王子鞠躬,就一位王子而言,这是个笨拙的鞠躬。阿拉维斯按照卡乐门的方式行礼压根儿跟我们的屈膝礼不一样,当然,她行的礼中规中矩、像模像样,因为父母教过她怎样行礼。然后她抬起头来,瞧瞧这位王子是何等样人。,

她看到他不过是个毛孩子。他没戴帽子,漂亮的金发上裹了一条薄薄的黄金带子,不过一根铁丝那么厚。他的紧身短外衣是白麻布做的,细洁得像手绢儿一样,所以明显地映出了里边儿鲜亮的红色内衣。他那按在宝剑珐琅柄上的左手外面裹着绷带。

阿拉维斯再次凝视着他的脸,这才吁出一口气,说道:”呀你是沙斯塔啊”

沙斯塔立刻涨得满脸通红,赶快说道,”你听我说,阿拉维斯,我真希望你不要认为我这副打扮以及号手等等的这种排场是为了使你印象深刻,或是显得我与众不同,或诸如此类的摆阔炫耀。因为我倒宁可穿着我的旧衣服来见你,但旧衣服现在已经被烧掉了,而且我的父亲说”

“你的父亲”阿拉维斯说。

“国王伦恩显然是我的父亲,”沙斯塔说道,”我确实应该猜得到的。科林是那么像我。你瞧,我们是孪生兄弟。啊,我的名字不叫沙斯塔,我叫科奥。”

“科奥这名字,比沙斯塔好。”阿拉维斯说。

“在阿钦兰,兄弟们的名字是这样的,”沙斯塔或者是王子科奥,现在我们必须这样称呼他了说道,”例如达尔和达兰,科尔和科临,依此类推。”

“沙斯塔我心里想说的是科奥,”阿拉维斯说道,”不,你别说话。有些事情我得立刻说出来。我很抱歉,我曾经是一头蠢猪。但在知道你是王子之前,我已经改变了,说老实话:你跑回来对抗狮子时,我真的改变了。”

“那狮子,压根儿不是真的要杀死你。”科奥说。

“我知道,”阿拉维斯点点头说道。彼此都看出对方了解阿斯兰时,有好一会儿,两个人变得沉默无言、严肃庄重。

阿拉维斯突然记起科奥裹着绷带的手。”啊呀,”她大声叫道,”我竟忘记了你参加了战斗。这是受的伤吗”

“不过擦破一点皮。”科奥说道,第一次用了王公大臣的口气。但一会儿后他哈哈大笑着说道,”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就压根儿不算是正式受伤。我只不过是在指关节上擦掉了皮,没有接近过战场的任何笨拙的傻瓜,都会这样受伤的。”

“可你毕竟是参加了战斗,”阿拉维斯说,”这必定是了不得、不得了的。”

“压根儿不像我原先想像的那样。”科奥说。

“但沙我本来想说科奥关于国王伦恩和他怎样发现你是谁的事,你还一点儿也没有跟我谈起呢。”

“好吧,让我们坐下来谈,”科奥说,”因为这是很长的故事。顺便说一句,父亲是个绝对的好心人。发现他是我的父亲,哪怕他不是个国王,我也会同样高兴的;尽管教育和其他种种可怕的事情都要逼到我头上来了。但你要听的是故事。哦,原来科林和我是孪生兄弟。很明显,我们俩出生后一个星期,他们就把我们带到纳尼亚一个年迈聪明的人头马家里,去接受祝福什么的。却说这怪物是个预言家,就像许多优秀的人头马那样。昨天的战斗中也有几个人头马,确是最最杰出的人物:但我跟它们在一起还不能感到十分自在。我说,阿拉维斯,在这些北方国家里,我们有许多东西必须习惯起来才好。”

“是的,有好多哩,”阿拉维斯说道,”可你把故事讲下去啊”

“哦,一看见科林和我,这怪物似乎瞧着我说道:有朝一日,这孩子将把阿钦兰从它从未遇到过的致命危险中拯救出来。所以,我的父亲和母亲当然十分高兴。然而,有个在场的人并不高兴。这是个叫做巴尔勋爵的家伙,他曾经做过我父亲手下的大法官。显然他犯了些错误贪污渎职或者类似这样的词儿这段情节我不大明白父亲不得不解除他的职务,但没有对他作其他惩罚,仍旧允许他继续生活在阿钦兰。但他必定是尽可能为非作歹,因为后来查明,他曾经接受蒂斯罗克的收买,把许多秘密情报送到了塔什班城。所以,他一听见我将把阿钦兰从极大的危险中拯救出来,就下定决心必须把我除掉。接着,他成功地绑架了我我不知道究竟怎样绑架的,骑马沿着旋箭河跑往海滩。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有一条由他的随从们控制的船在那儿等他,他带着我上船出海去了。但我父亲风闻其事,虽然不太及时,还是尽力地追赶。父亲到达海滩时,巴尔勋爵已经出海,但还望得见。父亲在二十分钟之内便跳上了他的一艘战舰。

“这必定是一场了不得的跟踪追击。他们追赶巴尔的大帆船六天六夜,第七天逼得他交战。这是一次伟大的海战昨儿晚上我听到人家讲了许许多多,从上午十点钟一直打到日落西山。我们的士卒终于占领了那条大帆船。但我不在那船上。巴尔勋爵本人在战斗中给杀死了。但他手下的一个人说,那天大清早,他刚发觉他必将被追上时,便把我交给了一个武士,用一只小艇把我们两人送走了。那小艇永远没有人再见到过。但是,当然啰,阿斯兰看来一切故事的背后都有阿斯兰在安排哩把它推到海滩上恰当的地方,以便阿什伊什把我捡起来的,便是这只小艇。我希望我能知道这位武士的姓名,因为他为保住我的生命,自己忍饥挨饿,把一切留给我吃。”

“我想,阿斯兰会说,这一部分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了。”阿拉维斯说。

“我倒忘了这一点了。”科奥说。

“我很想知道这预言是怎样成为事实的,”阿拉维斯说道,”阿钦兰碰到的究竟是什么大危险,需要你去把它拯救出来”

“哦,哦,”科奥相当尴尬地说道,”他们好像认为我已经救了阿钦兰了。”

阿拉维斯双手鼓掌。”噢,当然啦”她说道,”我多么愚蠢。你多么了不起啊拉巴达什带着他的二百人马渡过旋箭河,而你还没有把讯息送到,那时候阿钦兰的危险大到了极点。你不觉得自豪吗”

“我认为我觉得有点儿惶恐。”科奥说。

“现在你将在安瓦德生活下去了。”阿拉维斯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科奥说道,”我几乎把我上这儿来的使命忘了。父亲要你来和我们住在一起。他说他宫廷里他们都管它叫宫廷,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母亲去世以来,一直没有女士。来吧,阿拉维斯。你会喜欢父亲和科林的。他们不像我:他们都是合乎体统地培养大的。你无需害怕”

“噢,别说了,”阿拉维斯说,”不然我们真要打架了。当然我会来的。”

“现在让我们去看看马儿。”科奥说。

布里和科奥的相见,十分了得,也十分快乐,布里仍处于压抑状态,但它同意立刻向安瓦德出发:它同赫温将在翌日经由安瓦德进入纳尼亚境内。四个人马一齐跟隐士依依告别,答应不久再来拜望他。上午过了一半,他们就上路了。马儿们料想阿拉维斯和科奥会乘马走的,但科奥解释道,除非遇到人人必须尽其所能地贡献最大力量的战争,不论在纳尼亚或阿钦兰,没有一个人会梦想骑那会说人话的马儿代步的。

这事再次提醒布里:它对纳尼亚的风俗习惯知道得那么少,很可能犯可怕的错误。所以,赫温做着好梦一路走去时,布里变得每走一步便越发忐忑不安和忸怩不自然了。

“布里,振作起来吧,”科奥说道,”我的处境远比你难熬哩。我要去接受教育,我要去学习读书、写字、纹章、跳舞、历史、音乐等等,而你可以在纳尼亚的小山上驰骋、打滚,玩个心满意足啊。”

“但这正好是个问题,”布里咕哝道,”说人话的马儿打滚吗如果它们不打滚呢要放弃打滚,我可受不了。赫温,你怎么想呢”

“我无论如何要打滚的,”赫温说道,”你是否打滚,我看它们随便哪一个都不会介意的。”

“我们走近城堡了吗”布里对科奥说道。

“转过下一个弯就是了。”王子道。”

“好吧,”布里说,”现在我要好好地打一个滚儿,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打滚了。请等我一会儿。”

五分钟后,布里打过滚从地上站起来了,剧烈地喷着鼻息,浑身都是斑斑点点的羊齿植物。

“现在我准备好了,”布里用一种深沉的愁闷声调说道,”科奥王子,带路吧。走向纳尼亚和北方。”

然而,布里的神情,与其说是一个长期流落他乡的俘虏回到了它的家乡和自由天地,不如说是一匹马儿走向它的殡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