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么”尤斯塔斯说。
“因为,”老鼠说,“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奇遇,对我来说,任何危险都算不了什么,要是回到纳尼亚去,心里明白由于害怕,扔下一个谜没解开,那才不得了呢。”
“我留下陪你,雷普。”爱德蒙说。
“我也留下。”凯斯宾说。
“我也留下。”露茜说。于是尤斯塔斯也自告奋勇留下。这在他是非常勇敢的行为,因为在他没登上黎明踏浪号的时候,从来没在书上看到过这种事,甚至连听也没听到过,所以这对他来说比对其他人更难受。
“恳求陛下”德里宁开口说。
“不,爵爷,”凯斯宾说,“你的岗位在船上,你已经工作了一天,而我们五个闲着没事干。”争论这件事花了不少口舌,到末了还是凯斯宾说了算。暮色苍茫中,船员出发到海岸去,五个留下守夜的人,也许雷佩契普除外,不免都感到肚子里冷冰冰的。:
他们花了老半天工夫才在这张危机四伏的桌上挑好座位,恐怕每个人都出于同样的原因,但是没人说出口而已。因为这的确是件相当讨厌的选择。要你整夜坐在三个浑身长着吓人长毛的怪物旁边,可不大受得了,这三个即使不是死人,按常理来说,确实也不是活人。但另一方面呢,坐在那一头,天色越来越黑,就越是看不见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动静,也许到半夜两点钟光景就一点也看不见他们了不,不该想这事。于是他们就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嘴里一面说:“这儿怎么样”一会儿说:“或许还是坐得远一点儿吧,”一会儿又说:“为什么不坐在这一边呢”到未了终于决定坐在中间,不过离三个沉睡的人比离另一头更近些。这时大约十点钟,天几乎黑了。那些陌生的新星座在东方发光。如果这是豹子星座和船星座,以及纳尼亚上空看到过的老朋友,露茜会更喜欢。
他们身上裹着航海外套,端坐不动,静静等着。开头他们也几次试图谈谈,可是谈不出什么大名堂。于是大家就那么坐着,耳边一直听到海滩上碎浪拍岸的声音。7
过了几个小时,倒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似的,有一阵子他们都明白刚才已经打过一会儿盹,突然一下子又全都清醒了。那些星座的方向都跟刚才看见的大不相同了。天空很黑,只有东方隐隐约约有点灰白。他们虽然口渴,而且身上又冷又僵,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因为终于出现了奇事。
在他们前面,柱子外有座低矮的小山的斜坡。这时坡上有扇门打开了,门口露出了亮光,一个人走了出来,背后的门又关上了。那人手里拿着灯火,这灯火其实就是他们惟一能看得清的东西。灯火慢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就正好对着他们,放在桌子对面。他们这才看见来人是个高个儿姑娘,身穿一件蓝色露臂长袍。她没戴帽子,一头金发披散在背后。他们瞧着她的时候心里就想,活到这么大才知道什么叫美人儿呢。
她刚才拿着的灯火原来是枝插在银烛台上的长烛,现在她把烛台搁在桌上。如果上半夜刮过什么海风的话,这会儿一定早就停了,因为烛火笔直不动,就像是搁在一间关紧窗户,拉上窗帘的屋里似的。桌上的金银餐具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这时露茜注意到桌子另一头放着一件东西,原先她没留意。这是把石刀,锋利如钢,是件样子古老、杀气腾腾的东西。
到现在还没人开口说过一句话。那时雷佩契普和凯斯宾一先一后站了起来大家也都站了起来,因为他们感到她是位贵妇人。
“远道来到阿斯兰餐桌的旅客们,”那姑娘说,“你们为什么不吃不喝啊”
“小姐,”凯斯宾说,“我们不敢吃,因为我们想,我们的朋友就是吃了这些酒莱才中了魔法睡不醒了。”
“他们根本没尝过这些东西。”她说。
“请问,”露茜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七年前,”那姑娘说,“他们乘了一条船来到这儿,船帆都成了碎布条,船骨也快散架了。他们还带着几个水手,他们走到这张餐桌前,一个人说,这儿是个好地方。我们就解开帆篷,不再划桨,坐着安享天年吧第二个人说,不,我们还是重新上船,开到纳尼亚去,开到西方去,说不定弥若兹死了呢。但第三个人非常专横,他跳起来说,不,老天在上我们是男子汉大丈夫,是台尔马人,不是畜生。我们除了不断探险猎奇还该干什么呢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了。让我们利用余生去探索太阳后面那个无人世界吧。说着他们就争吵起来,他操起放在桌上的那把石刀,想跟伙伴打架。谁知那把刀他是动不得的。他手指刚攥住刀把,这三个人就都陷入沉睡。一直要睡到魔法破除才会醒来呢。”
“这把石刀是什么东西”尤斯塔斯问。
“你们谁也不知道吗”那姑娘说。
“我我想,”露茜说,“我以前见过这样的东西。这把刀像很久以前白女巫用来在石桌上杀死阿斯兰的那把刀。”
“就是这把,”那姑娘说,“带到这里永远保存起来作为纪念。”
爱德蒙刚才几分钟里神色越来越不安,这时开口了。
“听着,”他说,“但愿我不是个胆小鬼我是说,吃这些酒莱我的确不是存心冒犯。不过我们这次远航一路上经历了不少希奇古怪的险情,而且事情并不尽是表面上那样。当我看着你脸时,我不得不相信你说的一切;可是碰到女巫,也可能会相信她。我们怎么才知道你是朋友呢”
“你们没法知道,”那姑娘说,“只能信不信由你了。”
歇了片刻,只听得雷佩契普小声说话。
“陛下,”它对凯斯宾说,“劳驾您从那个酒壶里替我斟杯酒:这壶太大,我拿不了。我要为这位小姐干杯。”
凯斯宾照做了,老鼠站在餐桌上,两个小爪子捧着金杯说:“小姐,祝您健康。”说罢它就吃起冷孔雀肉来。一会儿工夫大家都跟着它又吃又喝了。大家都很饿,这顿酒菜即使不是你心目中想要的早早餐,作为一顿宵夜可是再好也没有了
“为什么称这是阿斯兰的餐桌”不一会儿露茜问。
“餐桌是按照他的嘱咐摆在这里的,”那姑娘说,“专门招待那些远道来这里的人。有人叫这岛做世界尽头,因为你虽然还可以再往远处开,但是这里就是尽头的开端。”
“那么这些酒菜是怎么保鲜的”讲究实际的尤斯塔斯问。
“每天吃掉了再重新做呗,”那姑娘说,“你回头就明白了。”
“那我们拿这几个沉睡的人怎么办”凯斯宾问,“在我这几位朋友来的那个世界里,”说到这里他朝尤斯塔斯和佩文西兄妹点点头“流传着一个故事,有个王子或国王来到一个城堡,城堡里的人全都中了魔法沉睡不醒。在那故事里,他要吻了公主才能解除魔法。”
“可是这儿的情况不同,”姑娘说,“在这儿他要解除了魔法才能吻公主。”
“那么说,”凯斯宾说,“以阿斯兰的名义,告诉我怎么立即着手这工作。”
“我父亲会指点你的。”姑娘说。
“你父亲”大家说,“他是什么人在哪儿”
“瞧。”姑娘回过头,指着山坡上那扇门说。此刻他们看起来格外方便了,因为他们谈话那会儿,星星都已暗淡了,灰蒙蒙的东方天空正露出了大片白色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