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冕被抢了吊瓶,由于对方气势太强了,他短暂地愣住。
但很快就竖起尖刺,感觉到气场不对,心里连想都没有想,就认定这人肯定又是简悠悠惹出来的狗男人,这个死女人长的不是多么好看,但就是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向来招蜂引蝶,看着碗里吃着锅里是把好手
吴冕立刻就尖锐起来,他比简悠悠还小了一岁,并且是个娃娃脸,穿着打扮也都是休闲那一挂,所以他身上少年感很强,带着点张狂的味道,梗着脖子对抢了他吊瓶的男人低吼,“你干什么”
那男人一身考究的西装,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连根头发丝都不乱,皮鞋上光可鉴人,吴冕看清人之后就开始暗暗心惊,这人看着也太完美了点,像橱窗店里面的模特活过来似的,连点瑕疵都没有,按在吊瓶上的手指修长白皙的像是上好的玉器,连那瓶子似乎都因为这手,变成了上好的艺术品。
他沉着一张脸,眉眼凌厉轮廓冷冽,气势全开,根本不是像吴冕这样才出社会的小孩子能够抗住的,吴冕的气势瞬间就弱下去了,尤其是他看了一眼简悠悠,简悠悠眼睛都直了,眼中还有种吴冕熟悉的心虚情绪,很明显,这个不用猜测,绝对是她惹的野男人,当初被他撞到她和自己兄弟逛街,她也是这种表情
吴冕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嘲笑简悠悠死性不改,还是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以为她是知道自己在这里,才会“偶然”经过,吴冕根本没有怎么纠结,就想要和她重新开始。
现在看来,是他脑子有泡,才会觉得简悠悠是想要找他复合,他在这陌生男人的气场下,羞耻得脸色通红,想要说两句什么,最后却只是转身就怕跑,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看到的男人停在路边上的车,那是他只在跟着别人溜去车展的时候才能见到的限量款。
简悠悠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三个人这短暂的僵持,又不慎把一颗少年心给无声地碾碎了,她只是觉得自己或许是不是在医院挂吊针的时候睡着了,才会做这样光怪陆离的梦。
她动了动扎着吊针的手背,瓶子里面快要见底了,她突兀地伸手去拔,感觉到一阵疼痛,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简悠悠再次愣怔地看向面前的人,手上的针孔没有按着,滴滴答答的有血流下来,她却没有管,只是声音干涩地确认,“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手上的血却刺激了到了于贺坤的神经,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蜷缩在血红一片的浴缸里面,苍白冰冷地死去。
他额角青筋暴起,扔掉吊针瓶子,一把抓住了简悠悠的手,按住了她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同时猛地把她手腕翻转过来,死死盯着她腕内。
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的伤口和疤痕,那狰狞的被泡到泛白的伤口不见了,她没有死,体温是热的,流的血也是热的,脉搏,影子,一样不缺。
她在那个世界绝情地死去之后,再一次活生生的被他抓在手里,于贺坤情绪有些失控,像是某种创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他的头剧烈地眩晕起来,胃翻腾着烧灼着,有些想吐。
他执拗地瞪着简悠悠,瞪着她这张初始看起来多么无辜又软弱的脸,想到她做出来的那些绝情疯狂的事情,特别的矛盾,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特质,她怎么能那么温柔又那么绝情呢
绝情的连一次信任不肯给他,连再多一天的时间都不肯给他,才刚刚从他床上百般缠绵地爬起来,转头就能决绝地用那么惨烈的方式离开,他才从温柔乡爬起来,余韵还没有彻底消散的时候,就被一脚踹进冰冷的血池,险些浸死在那猩红冰凉的血水里面。
他吃了很长时间的精神来类抑制药物,一度险些进了疗养院,要不是他心如死灰地撕扯那本书,意外得知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浴室,和死在他浴室里面的这个女人。
或许他活不了一辈子那么长,因为他的精神状态一度很不好,服用的药物产生了副作用,他甚至有时候分不清梦里和现实,分不清黑夜和白天。
可这个女人,她好端端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于贺坤来到这里快要三个月了,他每一天都在跟着她,看着她,观察她,想要在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的悲伤和愧疚。
但没有,越是观察,于贺坤就越是恨她,恨的牙痒痒,他怎么会对这样一个没心肝的人动感情,为什么会被她弄的这么狼狈不堪。
看到她和别人的那一刻,于贺坤真的恨不能生生把她嚼碎吞了,她装的好一副柔弱忧郁,很轻易的就能勾起那个男孩的疼惜,她竟然还在他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迟疑了,她凭什么
她怎么敢
把他变成这样,抛弃,现在她凭什么接受别人,还想过美满的生活
于贺坤心里烧起了大火,这火越来越旺,几乎要把他五脏六腑都烧焦了,嘴里面溢出了一股苦涩焦糊的味道。
这世界上最狠心的人,甚至不是歇斯底里的抛弃,是她再见他,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只有不在乎,才会平静。
于贺坤在简悠悠平静的双眼中粉身碎骨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艰难地迈动了双腿,拉着简悠悠上了车。
简悠悠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她现在还有不真实的感觉,被于贺坤拉进车里面,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像是束缚带一样的扣在身上,于贺坤靠过来的时候热度超标,简悠悠简直要被烫伤一样的偏开头。
于贺坤坐在驾驶位,整个人阴沉的不行,他咬破了舌尖,控制住自己即将崩盘的情绪,抓紧方向盘,缓慢地吸气,吐气,车子平缓地滑入街道。
一路上于贺坤很沉默,简悠悠也一个字没有说地看向窗外,车子在下了主干道,驶入简悠悠几乎没有到过的天价别墅小区的时候,她才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
问道,“你带我去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后一句话简悠悠问的有些语气缥缈,于贺坤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直接加快了车速,很快车子拐入一栋户型宽广的二层别墅门口,简悠悠心里暗自震惊了一下,估算了一下这里的价值,这别墅起步得六千万往上。
她咽了口口水,又掐了下自己,疼得一咧嘴。
于贺坤没有注意到简悠悠的表情,他一路把车子飚进了车库,因为刹车不及时,前头距离墙面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简悠悠瞪着眼吓坏了,于贺坤在停车的那一刻就趴在了方向盘上,半晌都没有起来。
他手颤得厉害,他没打算见她的,不打算要她,他发誓自己只是看看她把自己甩了能过的有多好,想无声无息的就消失的。
可他还是没能忍住,每天都像是行走在满是刀尖的万丈悬崖之上,胆战心惊的怕滑落进去,最终还是滑落了。
太卑微了,太难堪了,被那么用抹布一样的用了之后,甩的那么干脆,那么决绝,他还追来这个世界上赶着,他到底是有多贱,多没有女人要
她在这世界比在他的世界还要丑,瘦巴巴的,弯腰的时候脊骨像一根刺,扎的他眼睛疼,时常带着土掉渣的黑框大眼镜,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脸还是那张素淡的脸,却显得灰暗很多,没有一点看头,干瘪的跟个没长开的小学生似的
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于贺坤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颤抖,简悠悠坐在副驾驶沉默了一阵子,还想问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
但最终只是动了动色泽素淡的嘴唇,问道,“你没事吧”
于贺坤呼吸急促了片刻,简悠悠伸出还带着干涸血迹,和手臂乌青了一小块的手拍了拍于贺坤的肩膀,“坤哥你没嗯”
于贺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起身红着眼睛把她拽到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掌托住她的下颚,似乎一用力,就能捏碎她的脖子。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贴着简悠悠的鼻尖说,“别叫我坤哥”
简悠悠脖子上覆盖着于贺坤滚烫的掌心,感觉到了他的战栗,说实话,她也有点颤抖,自己都不知道是源于什么,却识相地闭嘴,不说话了,只是用堪称无辜的眼神看着于贺坤。
她的模样,在小说世界有美化成分,像是开了滤镜和微调,但现实世界,其实也好看,不过这种好看不是吸引人眼球的那种,是一种普通程度上的好看。
现实中连明星都算上,没有人会好看的像于贺坤这样,简直像是假的。
她嘴唇有点干涩,靠近嘴角的地方起了一小块皮,刚才吃的粉色的草莓冰淇淋有一点点干涸在了她的嘴角。
很小的一点,可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近得呼吸可闻,近得简悠悠觉得于贺坤下一刻就会吻上来。
但他最后只是堪称恶劣地甩开了简悠悠,偏过头咬了咬牙说,“看来你拿了我的钱,骗了我之后,在现实中过的真的很不错。”
简悠悠哑口无言,于贺坤不回答他是怎么来的,简悠悠索性也就不问了,她还是觉得不真实,于贺坤明明是小说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出来。
这几率就像你走在街上,突然遇见了鲁智深,他还给你表演了一把倒拔垂杨柳一样梦幻。
车里弥漫着高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简悠悠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于贺坤看,在确认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于贺坤被她看得坐立难安,恨她恨得要死,却又渴望她。
渴望她的体温和任何在他怀中的反应,什么都好,只要不像尸体一样死在血水中冰冷无觉。
她已经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于贺坤的一种病态的执念,如果说在他们上次分别之前,她再多呆一天,于贺坤会把书还给她,放她走,他会劝说自己死心,会痛苦,却不至于形成病态。
可她那么惨烈的死去,为了离开他选择了那么震撼的方式,于贺坤的噩梦中都是她,他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催眠,想要封存这段记忆,但不仅没有封存成功,连最深处小时候的记忆都一并解开了。
他停不下来去想她,这已经不仅仅是因为爱,还有渴望她重新鲜活地站起来,带着他走出那段血淋淋记忆的自我保护方式。
他询问了那本书,很多很多的问题,只要它不回答,他总有办法让它逐渐消亡,于贺坤甚至知道了,小时候那场错乱的记忆,从最开始,就不是霍皎月,那只是催眠下被编造嫁接的扭曲记忆。
从一开始,就是她,在一段扭曲交错的时空裂缝里面,他遇见的从来都是简悠悠。
对了,他知道了,她连名字都是假的,她叫简悠悠不是简悠。
小时候那一段记忆,两个在时空裂缝遭遇的人,那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也不是什么救赎。
于贺坤记起他坠落之后随身携带的东西足够他撑着,可当时还是小女孩的简悠悠,用柔弱的外表骗他的吃的,骗他的水,还骗他吃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