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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4404 字 18天前

将画轴放好后, 蒟蒻出了暗室。

暗室不是普通丫鬟能入的,哪怕贴身丫鬟也没有知道的资格,只有身为李崇音的暗探才能得到此处秘密。

曾经的云栖, 亦是成为暗探, 才能更进一步得到李崇音的赏识。

蒟蒻这些年寒气时常发作, 在冰湖里落下的病痛,让她每到冬天就骨头酸痛,体温骤降。

她想到婶娘被抓走前说的话要用尽一切办法留下来,这里是贵人住的地方, 就是跪着也要留。

在她被送离前夕, 她在院子里路过听到两婢女闲聊, 言语中颇为羡慕,他们说云栖是静居中,最受宠爱的存在,谁能想象三公子那样飘然若仙的人会宠爱谁。

她从池水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 她知道, 机会只有一次。

豁出去跳了一夜的舞, 她不懂舞, 只是偶然间在窗的缝隙间, 见过云栖跳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虽不懂诗词,却知道云栖跳的是极好的,连她一个女子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只敢偷偷摸摸地在屋子里模仿,她羡慕李云栖的一切。

李家没人在乎她, 也给了她时间学舞。

她察觉云栖怜惜她,她做了从出生以来最昧着良心的事,欺骗云栖她的身体没好,拖延了被赶走的时间。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刹不住车了。

她深深记得那天她跳完舞,在冷风中仿佛一只被剥了皮的羚羊等待宣判。

他目光如水,捏着她的下巴“你想用这张脸勾引我她是我妹妹,你是要陷我于不义”

她冷得牙齿发颤,看到他打了个手势,从周围冒出两个蒙面装扮的高手。

走向她时,刀锋在月光下散着冷光。

求生欲爆发的蒟蒻,拼命抱住了李崇音的小腿,不断地哭。

“我有用我真的有用什么,什么都愿意做”涕泪横流,落在那双精致绣纹的缎面靴上。

她一直是被旁人推着向前走,被带来、幽禁、落水任何一件事她都懵懵懂懂。

这是她第一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情绪,只是想留在这奢华的院子里,哪怕只有一个角落。

“什么都愿意”李崇音抽出了脚,嫌弃地望了一眼脚面上的脏污。

“是。”她很坚定。

终于盼到希望,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声应是。

他蹲了下来,捏着她的脸。

像是打量一件物品,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她“那就如你所愿。”

献上你的所有。

她成功了,接近了曾经遥不可及的人。

同样的,唯一关心她的云栖再不会对她露出笑容,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心怀叵测,东施效颦。

她的牙齿被塞入了毒包,一旦被人察觉,就要咬碎自尽,这是对死士才有的待遇。

从那一日起,她开始每日喂毒汤,练就一身药体。

接受各种训练,成为一名以用毒为生的暗探。

三年来,说是最受宠的通房,蒟蒻却是如履浮冰。

胡苏在二年前,就被送给三皇子了,走的时候,泪流满面,跪了一夜也无人理会。第二日打扮得美丽,成了肃王府里最普通不过的美人。

还有司书,去年也被送给了太子,年初听说流产,人也去了。

她悄悄为她烧了纸,被司棋发现,责罚了一顿。非寒节府中也无人过世,烧纸被府中几位主人知道,有的她受的。

她们这样的存在,祭奠亦是没有资格的。

这样鲜活的生命一个个离去,她发现三公子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她们的美貌,成了最大的利器。

有一次三皇子问三公子要了自己,她一整宿都没睡着,怕第二天就被送了人,死了连烧纸的人都没有。

幸好,李崇音拒了。

送了十位美人才平息了此事,她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个原因不能提,就像那些画轴一样,它们永远都是秘密。

她出来后,发现李崇音重新伏案,似在画着什么。

她仔细回想着云栖泡茶的姿态,试图为李崇音泡出一壶让他满意的茶。

他没有看一眼泡好的茶盏,只招手让她过去。

这是一幅很简单的地图,画的是京城北门附近,从北门一路延到牛砀山。

他指着几处关键地方,简短地说着待会需要做的事。

她知道,养了她三年,需要她做事了。

四子齐王最近也很烦,他摊上事儿了。

起因就在于庆国打胡人居然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旷日持久,至于端王等人为何还要持续两年留在边城,也是因胡人反复无常,只有确保他们不再进犯,魏司承与猛将们才能回来。

这次旷日持久的芦城之战很大程度拖垮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庆国财政,胡人贫困,土地平脊,通俗的说就是打下来,庆朝也不会有什么实际上的进项,这也是为什么这多年来使用和亲制度。

国库和人力、粮草长时间的消耗能拖垮任何一个强盛的帝国,不到万不得已,弘元帝也不想出兵,这可能还要牺牲自己的一个儿子。弘元帝年轻时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如今年纪大了,见到胡人得寸进尺,占领边城不够还要继续北上,再如此下去,整个庆国都要付之一炬。

可这出战的结果就是天下岁入,一万亿以上。

每年税收几何连零头都没有。魏司承三年征战,几乎耗空了国库。

可想而知如今户部压力有多大,想尽办法收敛钱财。现在的燃眉之急是,大半战死、残伤的士兵连抚恤都出不起,太子幕僚提出了卖官鬻爵一策,这一提议遭到诸多大臣反对。前朝已经出过此类案例,助长无数贪官污吏,常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参与科举

弘元帝面上没同意,私底下却喊来了太子,将此事暗中进行。

与太子而言,他从中也能得到不少好处,百利无害。这件事他交给了齐王,偏偏齐王这人爱喝花酒,没多久将这事给捅了出来,太子的名誉毁落式下降。

太子被弘元帝教训,回来积下的怨毒在幕僚的添油加醋中,将齐王狠狠辱骂了一番。

齐王虽是太子党,但也只是因利益共体,他母妃是皇后身边的洗脚婢女,有这层关系他天然就是太子这一派的。受了这般羞辱,却不能发作,齐王连惯常喝的花酒都不乐意去了。

他心情极度低落和烦闷,走在京城大道上,注意到路上走着的一对主仆,本来也没多在意,但他发现那女婢实在貌美,恍然想起那不是以前被李嘉晴带出聚会的紫鸢吗。不仅貌美还出口成章,让他过了这么久还记着。

这个紫鸢现在的去处,不就是李云栖那儿吗。

所以紫鸢身边的蒙面女子,就是李云栖

这个发现,让他振奋了

对李云栖的模样,已经好奇了足足三年的齐王,按捺不住,花了些钱财,在云栖入锁铺的时候,让一路人撞到她,“无意间”揭下她的面纱。

终于得窥她的面容,美人他见过很多,其中不乏绝色。但李云栖很特别,让他想到古人的形容,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她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内秀,越看越有气质,令人久久无法释怀。

待李云栖离开,齐王都没回神。

他迷上了这个姑娘,她成了他每日被羞辱后的慰藉,连花街都好几日没去,那些庸脂俗粉怎能与这冰肌玉骨的大家闺秀相提并论。

但他想见,去苦苦寻不着机会。

李嘉晴得罪了云栖,他上门赔罪不得见。想让李嘉晴约人出来,这位侧妃遮遮掩掩。

从那日起,下了朝就要往李府门口绕一绕,期许能再见见这位美人。

可惜美人居于深闺,根本不像杜漪宁那种成日往外跑的,要见一面难如登天。

这日,他以为依旧会败兴而归时,她居然出门了,身边竟然连个婢女都没带。

齐王立刻随了上去,心心念念的都是美人。

他一路小心跟着,美人也没发现。

见美人一路走出城,他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跟了上去。

春光烂漫,兴许是想外出采花。

走着走着,雾气渐浓,直到后来他渐渐迷失在迷雾中。

这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城郊,美人早已不知去向。

倏然,在迷雾中出现几个蒙面人,手上拿着兵器向他刺来。

“你们是何人”

看他们装扮,齐王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太子最近正在研究如何利用大雾来迷惑敌人,将人斩杀其中,莫非是太子要杀他

为何

他做错了什么

来人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一支箭矢破开浓雾,向他射来。

齐王惊险躲过,他慌不择路地逃跑,第二箭、第三箭却接踵而至。

其中一箭射入他胸口,他看向箭矢上面的太子府徽印,心都凉透了。

也许在他追着李云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太子的人盯上了。他怎就如此疏忽大意

究竟是为什么,他自问从小到大唯太子马首是瞻

如今却要卸磨杀驴

齐王心中怒气勃发,他今日出门本就是为见李云栖,哪里会带什么侍从。

眼见前方是悬崖,后方是追兵,他犹豫再三,纵身一跃。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定要太子血债血偿

悬崖边雾气退散,几个蒙面人与一青衣男子聚集在一起,望向悬崖下方。

青衣男子骑马前来,下了马。